【险谲第四】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尊(1 / 2)
渊北埋在彦宁楠裘领中喃喃低语,身子依旧不住颤抖,连带着声音也轻飘含糊,口里只反反复复地问彦宁楠可不可以让他留下。
“师尊,太冷了,我不要一个人。”
他抬起头,小声央求道,眼睛和小兔子一样红红的。
烛火尽熄,渊北身上散发的寒气逼人,彦宁楠贴近他的瞬间不由被冰得瑟缩了一下,手臂与手臂的相贴之处针扎似的疼,渊北在他颈间拱了拱,冰凉的鼻尖蹭过皮肤,近乎贪婪地汲取他的温度,彦宁楠耐住那冷到发疼的寒意,环紧渊北的后背按向自己,试图同他分享体温。
像是在冰窖中划亮的一枚火柴,红炉上飘落的一点白雪,任何热意沾到渊北的皮肤,即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彦宁楠给予再多的温度也只是杯水车薪,不过令他感到些许宽慰的是,渊北蜷缩到他怀里后便停止了颤栗,气息渐渐变得绵长平稳。
黑雾无药可解,渊北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埋进他师尊的肩头,任由痛意在灵海和血肉中翻江倒海,身边的彦宁楠不能止他的疼,也不能暖他的冷,但又何妨,他渊北要的不是这些。
渊北闭目,在彦宁楠看不见的地方幅度极小地倒抽冷气,等待着这一波痛意平歇。
到了后半夜,原本偃旗息鼓的黑雾忽然暴起,硬生生把渊北疼醒,他闷哼一声,随即紧咬牙关捱着,拼力不再泄出一丝声响。
彦宁楠身上的温度已耗尽,变得同怀中人一般冰凉,身体开始无意识地运转灵力来勉力维系体温,他呼吸不稳,睡得极浅,身上淡淡的草木味和当下的痛意混杂在一起,于夜色中发酵得愈发清晰浓郁,冲得渊北有些晕头转向。
他屏住气息,小心地移开了一点点,再停下等了会,见他师尊没有被惊扰,就大起胆子,极慢极慢地伸手,凭借着感觉触到了彦宁楠微微颦起的眉间。
不安分的手指只蜻蜓点水般的碰了一下后便快速缩了回去,渊北胸腔里的一颗心狂跳,眼睛适应了光线,隐约能看到他师尊面上残有的愁容。
这是因他而起的忧容,渊北疼得弓起了背脊,苦涩又甜蜜地想。
可能是被痛昏了头,他又不自觉地靠近了彦宁楠,指腹轻贴住他的眉心,再虚虚地顺着眉骨的轮廓滑下。
“......师尊?” 渊北用几不可闻的气声唤他,彦宁楠没有动,渊北的目光从他师尊在昏暗中依然惊艳的眉眼间下移,路过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到他的唇上。
他师尊能让他这样明目张胆盯着看的时候不多,渊北一时移不开眼。
恍惚间,他眼皮一抬,结果直直撞进了彦宁楠平静如水的眸中。
彦宁楠早在渊北被疼醒的那一刻就散了睡意,他原是环着渊北睡的,枕得比他高,现下正垂眸淡淡地瞥着发愣的渊北,眼中不见有什么情绪。
二人隔着暗色对视,渊北浑身僵硬,只看着他师尊缓缓眨了下眼。彦宁楠眼帘半开半合,抬着下巴似是在审度,但夜色将他的上挑的眼尾拖得极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
渊北呼吸一滞,神出鬼差地凑近,然后轻轻贴上了他师尊的唇。
酥麻感顺着凉意猝不及防地落在唇上,彦宁楠愕然,随即惊骇地瞪圆了双眼——渊北竟然这般放肆!
紧接着,几声师尊从相贴的唇瓣间溢出,渊北呼吸变得粗重,不管不顾地偏头欲加深这个吻。
彦宁楠彻底清醒过来,猛地掼开他,怒斥,“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尊?!”
他没想到渊北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气得浑身发抖,手上力道不带控制,渊北的后背狠狠地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作痛,“师尊——”渊北从未见过彦宁楠发这样大的火,他缩到角落,扬起脸,嘴里怯怯地唤他怒不可遏的师尊,眼中却是不加掩饰的热切。
“住口。” 彦宁楠闭了闭眼,决然地打断他,甩来一件裘衣把他裹住后扔出了澜居,木门开合间带起的劲风扑到渊北脸上。
师尊就这么把他丢出来了么,还没等渊北缓过神,灵海中的黑雾就又开始变本加厉地作乱,团团围绕着他的刺骨寒气阴魂不散,渊北撑不住,艰难地伏倒在地,十指扣住石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雾稍稍消停,渊北跪坐在地,倚靠着木门嘶嘶抽凉气,边冒冷汗边发愁。他现在没法走回去,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就想先在彦宁楠门口缓一缓再离开。他师尊这次是真动了气,那......会不会盛怒之下就决定把他逐出师门?渊北被外头刀子似的山风一吹 ,理智居上取代了旖念,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无措。
他学着鹿七,把头塞进抱着膝盖的胳膊里,难过地吐出一口气。
忽然,随着吱呀一声响,渊北身后赖以依靠的木门消失,他重心一个不稳,向后倒去,撞上了彦宁楠袍子的前摆。
熟悉的草木味幽幽散在清冷的空气里,渊北仰头,彦宁楠低头,周身的怒意仍在,垂落的黑发遮住了他大半张冷得吓人的脸。
彦宁楠垂手,用手背快速探了下渊北的侧颈,皱着眉一把将他提回了屋里。
“师尊,对不——” 渊北的“起”字还没冒出来,彦宁楠一个手刀过去砸在他的后颈,再利落地封住他的五感后丢到床榻上用被褥埋好,自己回身坐在几案边,燃上了一捆线香,支着头闭目小憩。
线香能定神,但彦宁楠越闻越是心烦意乱,他这不过数十载的人生里,少时被彦煜寄予厚望,终日以剑为伴,以山为友,银九天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登上仙君之位后便时时以规训约束自己,以天下事为己任。
他精通剑法千百种,除祟更是无数,至于情为何物,彦宁楠不通,他自打记事起就拜在彦煜门下,连名字都是彦煜给的,所知晓的除了师徒之情便再无其他。
而渊北对他的感情,方才的那......显然超出了师徒的范畴。彦宁楠不明白渊北对自己的情到底从何而起,他待门生向来一视同仁,有求必应,怎么其他弟子都被教导得方方正正的,偏偏就出了渊北这个大逆不道的?
难道只是因为当初救了他,这孩子便将这不恰当的感情同依赖混淆了么?
他发现得太不及时,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疏忽了。
彦宁楠捱到卯时,起身解开了渊北身上的封禁。渊北眼不能看耳不能听,被迫一动不动地躺了几个时辰,全身酸胀苦不堪言,直到动用灵力沿着经脉走了一遭后才算好些。彦宁楠立在他面前,已穿戴整齐,但面上仍有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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