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第一】师尊不走我就不走(2 / 2)
他正眯眼细细辨认或洇开或缺失的字形,忽然捕捉到平静空气中的一缕异样——藏书阁的门被再次打开,来者很小心,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声,可是能进入藏书阁这一层的人寥寥无几,况且当下子时已过,虽然未察杀气,但彦宁楠还是握住了身边剑,警惕道,“谁?”
“师尊......是我。”身影从层层书架后闪出,渊北未束发冠,外袍宽大垂坠至地,立在昏暗不明之中显出几分稚气。
“......你是如何进来的?”彦宁楠感慨渊北神出鬼没的本事。
“纪师叔先前给了陆师兄几块通行令牌,我问他讨了一块——”
“讨了一块?”
“借的,只是他不知道,”渊北在彦宁楠身边坐下,手快地从他膝上抽走了书册,“师尊劳累数日,理应休息了。”
彦宁楠欲夺,“你还来——”
“是陆师兄找来的那些吗?”渊北翻开,低头佯装研究,话说出口却含着委屈,“师尊自回来后,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第一句话还是先找的虞昱,师尊跟他说了什么?”
“难不成为师事事需要跟你报备?”彦宁楠休息不足情绪差,没好气地抽回书册,“你走,回去。”
“师尊不走我就不走。”
“你......”彦宁楠累得很,无力和他胡搅蛮缠,不动声色地将另一册古籍移至身后,“随便你。”
渊北眨眨眼,凑近同他一起细看内容,“讲的是血海,师尊,这里有提到封印之术吗”
“无,”彦宁楠揉了揉眉心,“只讲到东君诛灭邪尊拂帝之后以身作印,才得以封住滔天血海。”
“我所知的东君是神君,诞于初荒时期,与天地齐寿,法力自然浩瀚,可神君已逝,血海重出,还有什么能镇得住它?”
“仍在找寻,倘若血海被顺利封印,混沌残魂将失去一大助力。”彦宁楠说,像是想到了什么,“最近灵海可有异动?”
“师尊来探探么?”渊北眼尾带笑,坦然地把手伸给他。
彦宁楠耳畔发热,撇开脸道,“听你说便成。”
“应是在这两日了。”渊北正色说道。
“嗯,明日为师吩咐下去,水帘窟这段时间不可再进人。”
渊北沉默良久,最后悠悠叹口气,灯中火苗跟着晃上了一晃。
彦宁楠:?
“总是这般麻烦师尊,而我却不能帮到师尊什么,是弟子无用,还招来血海——”
“略微变动一下规训的事,算不上麻烦,至于血海,现在看起来不再是拂帝的附属,倒像个独立的魔物......被封印了千年,是该长进了。”
渊北似有所思,“说来也奇怪,当血海在雁关和东海两处时,其他各地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魔物和邪祟乱象,独独南海周边依旧安然,师尊,这又是何故?”
“当真如此?各地遭难,血海避开特定的一处定有其因,许是惧怕某物某事,许是刻意为之......”彦宁楠停顿,突然感到这一处的端倪实则细思恐极。
若血海是独立拂帝而存在的,那是否意味着它有了自己的意识,懂得谋划策略,设计布局泼银九天的脏水?可共同抵御血海的不止是银九天,论针对,不该只针对银九天一处,那为什么偏偏是南海在混乱之中保得一席安稳之地?
惧怕,血海会惧怕谁,说是怕渊北也并不合理,苍城那夜血海确实是与拂帝共出,助力其大开杀戒。
“师尊所想应与我相同,”渊北抚平书册的折角,“说来陆师兄这般嫉恶,要是被知晓邪魔就是我,他可不第一个跳出来杀了我。”
“......性格使然,悦儿至善,修行只为除奸济道,嫉恶如仇自是正常——”
“师尊的意思是我为人不善,比不得陆师兄吗?”
彦宁楠敲了一下他的头,“莫咬文嚼字。”
渊北觉得他师尊嗔怒起来着实有趣,刚想还口,彦宁楠目光一凛,迅速抬手捂上他嘴,顺势吹熄了灯烛。
就在光亮消失的那一瞬间,藏书阁的门第三次被打开,来人在门口观望了会,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渊北辨出是来夜巡的纪师叔,紧靠在书架后提着一颗心,大气不敢出。
纪方被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吸引过来,开门后发现一切正常,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只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藏书阁的门发出咔哒的关合声,也隔绝里外两个世界,关住了阁中隐秘紧张的空气。渊北垮下劲来,蚊声道,“师尊,好险呐。”
身边没有动静,渊北歪了歪头,稍稍抬高了一点声音,“我说师尊啊,银九天主人去自家藏书阁也要躲躲藏藏的哦。”
彦宁楠仍是一动不动,呼吸声悠长。
他师尊是睡着了。
烛火已熄,手头上也无可用来引火的符纸,渊北垂眸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觉得此时的黑暗甚好。
他好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般宁静了。
他师尊到底是累成了什么样,才会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入睡?
事情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残魂、拂帝、血海、雁关、苍城、淮岭、南海......错综复杂地绕在一起,搅得没个安生的日子。想回到十几岁,回到和彦宁楠天天对弈那些日子,陆悦会从身后冒出来酸人,乔时雨会怂恿他偷偷去崖底捉蟹,就在南海的落花时节里。
周围暗得深沉,渊北偏过头,忽觉肩头一沉,睡着的彦宁楠不自觉地靠了过来,手中的书册掉落在地,好闻的草木味慢慢扩散在空气里。
先让师尊睡一会,渊北这么想着,就睡一会,然后带他回澜居。
渊北克制着,静静坐了许久,然后在黑暗中凭着感觉寻到彦宁楠的手,反过来扣住了,再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不要仅此一次。”他说,“渊北不同意。”
彦宁楠实在是累极了,迷迷糊糊中梦到自己回到了千雪岭,雪深风大,他全身都冷,只有手心是教人熟悉的暖意,片刻之后那暖意似要抽离,他不愿,不能让它跑掉,便又牢牢握紧捉住了。
渊北最终还是舍不得叫醒他。
彦宁楠睡至日上三竿方才醒,澜居门上的贝壳风铃依旧,案上压着昨夜那几本古籍,他伸手翻了翻,怅然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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