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第二】血海傀儡（1 / 2）

通灵山庄院前的石阶绵延，三更法师单手悬着半人高的柏木笔杆，蘸了水，在一阶阶石板上默经文。他神情肃然，一步一阶，一阶一行梵文，从卯时写至日暮时分，身后是数里未干的斑驳水迹，在余晖中拖成一条长长的游龙影。

鹿七吹着晚风，坐在上头不远的石阶上看他，等白袍僧人写到他跟前时，再起身拎着裤腿儿，蹬蹬蹬往前跑一小段，坐下接着等。

“哎漂亮和尚，好不好写呀？”鹿七左右晃身子。

“好写，谢谢鹿七。”

“七色鹿尾巴做的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得上的。”

“......莫要夸大其词，是尾巴毛，而且我只取用了几根。”三更法师认真默经，视线不离笔下梵文，面上却比先前多了几分温度。

“胡说，全揪给你了，都秃了，这不就相当于一条尾巴？”鹿七嚷起来了，“你说你只用了几根，那其余的去了哪里？这笔上红红一簇又是谁的？”

三更法师从石阶写进了山庄前院，笔锋一顿，“心月狐的。”

“是先前你说很烦人的那只狐狸吗？普普通通。”虽未曾谋面，但鹿七已经开始讨厌他了。

“喏，非也，心月狐位列东方七宿，神力灌注之下，阵法遇强则强。”

“哦？居然还是位大神仙？”鹿七转转眼珠，未束起的发丝被风吹乱，蹭在脸上痒痒的，他心正烦闷着，抬手草草撩开了，继续去瞪那稳稳落笔的僧人。

“非是真身，一缕神识而已。”三更法师危险地眯起双眼，“突然想起，他还欠我好大一个人情，来日见了我定要讨回。”

远在宿城收钱做生意的花九鼻子一痒，压不住打了个喷嚏，觉着后背冒冷气，凉飕飕的。

三更法师恰恰在佛堂的门槛前落下最后一笔，鹿七凑上来仔细端详，简练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看不懂。”

“你听了这般久的经文，不应该看不懂。”

“不要仗着你是和尚就瞧不起人，前一句我知道，是不动明王的意思，只是这最后三个字，我没有见过，也不曾听你讲过，赖你。”鹿七琢磨着，开始掰手指头，“呐，和尚真忙，泥菩萨、彦仙君、应龙、心月狐......还有谁？哦，还有燃、汀二位小法师，前阵子你出门带他们——啊连应龙那条怪怪鱼也带上了，就是不带我，你说说你说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阿弥陀佛——”

“不要阿弥陀佛，你倒是说清楚呀。”

僧人抿嘴笑，也不答话，收起笔后躬身往地上轻轻拍了一下。

——就在他手心起落的刹那间，十里梵文迸发出灿然金光，载着佛门众僧的万千低语，从绵延的山石阶荟萃至通灵山庄的一方天地中，宛若神迹般的，无数个未干的已干的字痕浮现一瞬，继而又没入地下。

夺目金光随即收敛，不绝于耳的诵经声掠过山阶，掠过飞檐，以佛像前的最后一声嗡鸣收尾——通灵山庄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方才起阵时的异景转瞬即逝，鹿七没见过这般大的排场，微张着嘴，着实看呆了好一阵。

“......好厉害的阵法，是要防谁？”

“防患于未然。”三更法师以笔笃地，只一击，规整似棋盘的石缝中又乍现光芒，封住了梵文阵法。

“那，是该安心，还是该担心？”鹿七摸摸下巴。

三更法师没法回答，但不可否认鹿七总算问了一个好问题。

“没由来的预感，心念一动间便想着布此阵。”三更法师来回摩挲手串，瞄了眼昏昏沉沉的天际，转身进了佛堂。

彦宁楠和渊北取得用以压制的蛊毒后便离开了桂瑶地界，还没走多远，赤鸦夹杂着火花闪现，吃力地扔给他们一沓书信，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