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第四】这棋,咱们还下么?(1 / 2)
“其实我先前就有所察觉......也只是猜想罢了,直到无艳山那次,看到师尊拼上命也要带你破围的架势,我才彻底明白。 ”
渊北说不好陆悦眼神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情绪,许是忧伤,许是茫然和沮丧,可能还掺杂了一星半点的愠怒,如果说一个人的情绪能杀人,那么他师兄现在的神情就堪比是钝刀剜骨,渊北只能默默受着,还不能还手的那一种。
“你眼里的师尊,和我看到的师尊定是不一样的。”陆悦背倚在树上,抱着剑说,“虽然师尊平日里纵容爱护着我们这些小辈,但没有人想过要更接近他,我感觉师尊里头是淡漠的,喜欢独来独往的——你没来银九天的那些年,师尊的澜居就只有我去,他不忙的时候,我去趟蕙园水榭准能找着。他看上去好像什么都在乎,大大小小的事务不经二道手,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轻飘飘的感觉,很少见客,也很少过问别的什么事。”
陆悦也很少说这么多话,他顿了顿,“所以我从没见过师尊那么在意一个人。”
渊北问他,“师兄......那你觉得师尊真正在意,的是人,还是事?”
“为何要问我?”陆悦疑惑地反问道,“这个,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人吗?”
“我不知道,”渊北显得有些苦恼,“师尊不说,但我察觉得到,他痛恨血海和邪魔,即使他被迫奔逃,却也无时不刻地在牵挂这容不得他辩白的人世。”
“像师尊这样的人,放不下,总是逃不开的。” 陆悦通透地说,“你没有发现,这段日子师尊消瘦了好些,气色也很差吗?”
“是吗?这般明显么......”渊北把重心换到了另一边,突然感觉他师兄随时会抽剑砍他。
“你别躲,我不打你,也打不过,”陆悦克制住了想拔剑的冲动,“算了,也是,你天天和师尊在一起,很难察觉到这种经日累积而成的变化。最近你们过得肯定也不安生,我只希望师尊和仙门能尽快解开误会,一直像现今这样束手束脚地行事总不是个办法。”
陆悦利落地把剑收到身后,大步回去酒楼,渊北紧跟上。
——“尽快解开误会”,哈。
他沮丧地垂下头,这误会何其深,何其难解,再加上如今血海出无定数,雁关又遇乱,做壁上观的曹宗主他们尚有自保的能力,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不能够联结在一起,到时真到了难收场的地步,恐怕他们也难独活。
可惜很多人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但众所周知的是,被追杀的人在大街上抛头露面是非常不明智的,万一被发现,会很麻烦。
所以出了酒楼之后,彦宁楠带他们拐进了一条小路。
偶尔擦肩而过的几位修士皆是行色惶惶,陆悦低着头走在外侧,嗯嗯啊啊地听渊北讲事。
“......周明谦有异心?”陆悦听着听着就被吓了一跳,瞠目结舌,“看不出,当真是看不出,我看他对他父亲和弟弟那般恭敬友善......难道是因为周宗主想把宗主之位传给周瑾扬而耿耿于怀?”
“作乱者的目标太有针对性,实是过于蹊跷,为师现下只是猜测,一切等调查后才能做出定夺,”彦宁楠说道,“从另一方面来讲,一个人平时所积累的信任,可以在某些重要时刻用来欺骗。”
“可欺骗,也会摧毁之前建立的信任。”陆悦认真地说。
彦宁楠负手,“那便取决于这一次欺骗是否是成功的欺骗。”
“——这世间,会有完美的诈局吗?”渊北脚步稍滞,自问自答道,“应该是有的吧,只要别人辨不清你的目的,也无从推断你是否在欺骗......啊,师尊,你为什么点头,哪有师尊教徒儿这个的!”
“有何不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彦宁楠偏过头,挑眼看他,“没大没小,你师尊还我师尊?要不然,换你来教?”
渊北:......
“......我去前面探探路。”陆悦丢下话,窜了出去。
雁关周小宗主毕竟年纪小,周宗主尚清醒着的时候既不愿大权旁落,又担心他少不能为,差遣了三位心腹辅佐——不过现在只剩下一位就是了。
陆悦本是想和彦宁楠渊北一道偷偷溜进去的,但彦宁楠建议陆悦既然来了,以他清清白白的身份,完全可以去见一见周小宗主,道明出手相助的来意,显得有礼貌。
“......师尊你都打算从梁上走了。”
彦宁楠点头,“所以更需要有人在周小宗主面前牵制,顺便分散守卫的注意力。”
陆悦没法反驳,拐出去跟门前紧张兮兮的守卫出示了银九天的宗牌后,一路畅通地穿过前院和流觞长廊,见到了惊悸之色未消的周小宗主。
——和立在一旁的周明谦。
陆悦愣了愣,周明谦见他风尘仆仆,和缓一笑,扭头吩咐下人端茶上来。
“明谦兄,好巧,你也在这。”陆悦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意外,然而效果不尽人意。
“兄长是在这里,”周小宗主先声开口,“雁关修士血案频出,兄长赶回......嗯?是有什么问题吗?”
“并无,若是我再早些从银九天动身,说不定就能与明谦兄同行前来相助。”陆悦正色道,“令尊身体好些了么?”
周温茂的心腹副手朝周瑾扬使眼色,周小宗主撇开视线不予理睬,直到他兄长微微摇了摇头之后才缓缓叹出一口气,“仍是抱恙,未见好转。”
陆悦安慰了小宗主几句,话锋一转,语气不经意地问道,“咦,明谦啊,韦兄未跟你同行吗?”
“韦复,韦复......”周明谦眉头紧锁,像在努力回忆,半晌后冒了一句“我不知。”
陆悦心里霎时咯噔一下。
什、什么叫不知?!承鸢峰的韦复没有其他交好的同门,和周明谦不是论双出没的吗?可周明谦现在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难道血海还能洗人记忆?陆悦从头顶凉到了脊椎骨。
——保不齐,韦复也出事了。
这一头,彦宁楠和渊北从空中寻路,巧妙地避开层层守卫进到宅邸。按照门口守卫风声鹤唳的紧张程度来看,周温茂的病情确实端倪不小,寝宅外头仍安排了不少修士把守,一般人硬闯只会被十多把利剑扎成筛子——但这世上总有不一般的人。
光天化日之下,前任仙君和血海邪魔悄无声息地放倒了外头的看守,影子般地出现在了周宗主的病榻前。
等到看清卧床之人时,渊北倒吸了口冷气——周温茂的病情比他们想象中的严重百倍,整个人都病脱了形,面色发黑,一动也不动地蜷在床上,如同一片残卷干枯到只剩经脉的秋叶,呼吸粗重,重得像是在拉风箱,这和雁关宴会上谈笑风生的周温茂俨然判若两人。
他察觉到有人影晃动,甚至连睁眼的力气也无,彦宁楠见他嘴唇蠕动,侧耳细听,依稀辨得是周小宗主的名字。
“周宗主,是我。”彦宁楠轻轻说,半倾着身让他看清楚。
周温茂浑浊的视线移过来,发现彦宁楠的身边还立着一个人,登时瞪圆了眼。
“彦——血、邪......邪......”
“彦仙君和血海邪魔。”渊北替他说完了。
“你、你怎......来人——”周温茂徒劳地向上做抓取的动作。
彦宁楠后退一小步,柔声道,“我们并无恶意,此行雁关是为助周小宗主。”
闻言,周温茂僵直在半空的手指陡然失力。
彦宁楠知是他暂时放下了戒心,继续说,“此病甚是古怪,趁其未入膏肓,选择信彦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周宗主认命似地闭上了眼。
近来他呕血很频繁,被褥上也沾了斑点暗红,渊北伸手搭上他留有残血的手腕,想常驱直入探进灵海一看究竟。他刚一触碰,皮肤间爆升的温度逼他猛地撤回手,体内灵海中的混沌随之乍起一瞬,又很快平息。
“你无恙?!”彦宁楠急促问道。
渊北扶着床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是血海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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