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忏第二】反目(1 / 2)
彦宁楠胸腔内的一团鲜活漏停一拍,只听见渊北难过地、带着尖锐的狠意问他是不是要拿自己去镇血海,彦宁楠怔松,移开扣着他肩膀的手。
“你,是这样想的么?”
水帘窟极空旷,这句问话却杳无回声。
“不是吗?仙门给师尊三日的时间已是情面,另外就三日,师尊除得了血海么?倒不如早点将我交出,争得一丝同血海回旋的余地,我说得不对么——师尊你说话啊!”
彦宁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渊北的神情俨然超出了愤怒的范畴。
这是怨恨。
“今日,你都见了谁?”脑中弦已紧绷太久,彦宁楠克制住濒临决堤的情绪。
“没谁,只要师尊回答是或不是,”渊北撇开头,说,“师尊,你其实不必这样。”
——“师尊不必自欺欺人,明明不愿脱离仙门,不愿放手不管,却一边说着回不去,一边却在同他们反目之后紧随,时刻出手;明明最后必须选择将我交出,却虚情假意得来三日时限。那头是仙门,这头是血海邪魔,师尊,你想稳住两边,但你终究归于哪边,我想你我都清楚。”渊北眸中含愤。
“你对我的维护,到底是出于所谓的真情,还是高高在上的彦仙君,对邪魂缠身的徒儿的怜悯?”
“是了,你不得不这样做,邪魂不容半点差池,我若失控,局面将愈发难掌控......你喜欢的,是你的的救世情怀!你要是在意我,又怎会把我往雁关带!你明知!”
这是积怨。
彦宁楠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这样也好。
他闭了闭眼,“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不是......”渊北眼中燃起一丁点希望,忙膝行靠近他。
“不是什么?”
“不是想稳住仙门与血海。”彦宁楠平静地说,“你说的没有错,我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我也确实考虑过。”
渊北撑在地上的双臂不住颤栗,“是我想错了......”
他颓然抬头,光彩不再,“彦宁楠!我以为你只是寡情,可我想错了,你根本就是无情!那我们,我们算什么?你怎能这般待我?!”
昏暗中,彦宁楠分明见一串泪线落地,“你我师徒,止于今日。”
“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承认么?我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师徒!有师尊会与徒儿肌肤相贴?有师尊会在床笫——”渊北带着恨意停下,冷笑,“那般放浪?”
放浪?像是在深冬寒夜浸入冰窖,冻水凝过鼻尖,彦宁楠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竟这样伤他。
“他们要我,可以,”渊北站起,面露倨傲,“但绝不是你,绝不是你彦宁楠,把我做买卖似地交出去,不可以。”
“......好。”
“你告诉他们,要想拿我,自己来。”
“好......你走吧......”彦宁楠眸中空洞。
“啊,还不行,”渊北讥讽一笑,“我伤了陆悦和乔时雨,这笔账,你不打算和我清?”
“已两清。”
“清不清,我说了算,”渊北不满地咬牙。
“你想做什么,直说无妨。”彦宁楠脚踏坚硬的石岩,却感觉下一瞬就将跌入万丈深渊。
渊北抚上好月,说,“你从未与我认真地对过一场剑,无论我如何百般恳求,你连七成力都不肯出,想来是我不配?”
“彦某会同你对剑,以全力。”彦宁楠花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维持不动声色,“但不是在这里,不是在银九天。”
“去哪?”
“崎渊。”
“哈。”
渊北眼里寒光尽数化为森然笑意,“好,彦仙君真会膈应人,好,好,崎渊很好,彦仙君要去崎渊,渊某奉陪。”
十年前他在崎渊新生,十年后又将在崎渊死去。
说来奇妙,却也可笑。
彦宁楠和他分立在崎渊两侧,一如当年他们之间的遥遥数步。
洗霜剑锋嗡鸣,叫着着不愿意,彦宁楠以二指抹过,忽然想起了在通灵山庄喝的那盏白茶。
是又凉又苦的茶。但凉,凉不过人心,苦,苦不过抉择,青绿的瓷盏触手生冰,却也抵不过某一刻的意冷心灰。
崎渊的那场对剑打得惊心动魄,地陷三尺,打得渊北酣畅痛快。玄青二色交缠,迸发的不是情至深处的低吟,而是你死我活的针锋相对。
彦宁楠剑仙美名在身,渊北双剑邪魔附魂,内力彼此不让分毫,剑气直搅云端。
渊北很强,但彦宁楠仍压他半分。
可彦宁楠绝不能赢。
他适时放缓攻势,不让渊北察觉收力。
剑光连影,渊北乘胜追击,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彦宁楠招架不及,被逼至崎渊断崖边
渊北离彦宁楠很近,近到能触碰到他身上的草木香,渊北皱起鼻,这香气勾他入瓮,再将他烹烧,彦宁楠虚伪的柔情像温水煮青蛙,好让他自己心安理得地亲手断送他性命。
渊北发了狠,黑剑不间断地在他双手间闪现
——白光掠过,好月剑锋堪堪停在了彦宁楠脖前三寸。
崎渊静止,再退一步,即是死无葬身之地。
彦宁楠定定看着渊北,面上像一潭死水。
渊北探究似地歪头。
他最痛恨彦宁楠显露出这样淡漠的神情。
好月剑锋一偏,避开脖颈要害,毫不犹豫地刺入彦宁楠的肩头。
鲜血涌出,两人都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血染红了彦宁楠的半边青袍,洗霜哐当落地,他侧过头,麻木地看了眼左肩,后知后觉地感到些许疼痛弥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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