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第二】东君垂爱（1 / 2）

血海倾覆的这一天终究是到来了，天界是东君意料中的无声无息，观世镜如水般的镜面上像被打翻了墨汁，仅剩的几隅太平已作一团混乱，任东君如何拨散皆是满目涂炭，琉璃的困魔阵仍是杳无音讯，东君定定看着镜中面目不清的邪魔法相，道自己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人在劫难来临前总是想得很多，考虑得也很多，但当其真真正正地摆在眉睫前时，反倒会生出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是想通了想悟了，明了所有的答案都即将尘埃落定了。

东君实不知道自己的归宿何在，从天帝那偷得的几千年寿数，且不说腻了，任何东西时间久了总会生些厌烦，连带着也厌烦天帝总也撕不下的假面，厌烦天界处处让他受限的规矩。

他猜不透天帝置身于外的用意，不过他的兄长能够从天界历来的尔虞我诈中夺得那把金殿帝座，已是其中的翘楚，若他能想得明白他的心思，天帝也不会留他至今。

好在他够强，强到可以一己之力直面邪魔与血海，强到可以无悔地承担事败之后的谴责。东君放眼看去，他的白剑正静静悬于仙湖之上，被紫银交织的灵力供养，一派祥和景象。

他的神殿美轮美奂，是全天下渴望得道之人所向往的。

但这又有何意义，算什么得道？

与此同时，天帝端坐于高殿上，挥手屏退众仙，只留下华灵一人，侧首问他下界是怎样一番景象了。华灵收回千里眼，一五一十地道来，天帝细细听着，望向拟境中的东君神殿，“他还真坐得住。”

“天帝无需自扰，再侯片刻，以东君的性子定会豁命相博，如此一来，内忧外患一并铲除，不正顺应了天帝原先所想吗？人界之景愈是惨烈，也就愈能够逼他下定决心，一切都将按照我们设想的进行，不会有差错。”

“朕最近在思量，这样当真的无错的吗？”天帝怅然。

“东君自愿除魔，此举也将保得人界天界两全，怎么就不是好事了？”

每当有人坚定不移地站在相同阵线上，为了共同利益而出言维护时，再错谬的事情也会变得理所当然起来。因为他是天帝，肩负一界重担，因为他是东君，当年夺位时他施舍给他一条命的东君，如今他要收回这条命，怎么做都不为过。

天帝心里顿时好受了一点。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东君到死，都不知道他们的这些机心算计。

下界，血海兴奋地翻涌，为即将到来的屠杀积蓄血气，被混沌驱使的邪魔足有一山之高，不再压抑饕餮杀欲，清剿般的、乌压压的卷过一城一城又一城，双剑之下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突然，长虹贯日，一道至强至刚之气直奔其身后而来——

这剑气熟悉而又陌生，邪魔当即回身挡下三分强劲的攻势，可任有七分力道穿透了他的剑障，毫不手软地打向他胸膛！

东君携神君紫气悬于当空，剑尖斜指，以一身挡住了他的去路，“你不是拂帝。”东君冷眼看着面容邪气四散的玄衣人，对上他同样冰冷无情的竖瞳。

拂帝归位混沌本魂，认不得东君，身后法相的凶煞蛇眸一开一合，黑红双剑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往东君喉间心口的要害处刺去，誓杀拦路仙。然而他每次出剑，总在即将碰到东君之时没理由地偏上那么几寸，伤不了他半分。

怎么回事！邪魔剑身燃起焰火，恨恨出招，惊天动地的剑气震海平山，东君负于身后藏于袖中的左腕触感明晰，他闭眼，指尖无端抽疼。

拂帝先前所说，非为虚言。

他是由衷的不愿伤他。

很快邪魔便发觉自己碰不到他，抬手召出靖虎，靖虎仍识东君，呜咽着不愿上前。畜生逆主，邪魔剑光闪过，斩其半尾，靖虎吃痛被逼出杀意，直冲东君而来，然金红一物自天而下，轰然降至凶兽爪前，仰脖长啸，与其翻滚扭打成一团。

上古神鸟对付区区靖虎绰绰有余，东君任由其去纠缠，提剑欲将邪魔引至更为开阔的太白岭，他掐动真诀，眼看极其强势的一剑将要落下，邪魔双剑在其手中频繁跃动，瞬间的抉择，无情剑离手，迎面挡下了紫气剑阵，就在东君剑意消散的同时，一道细微的裂缝从剑柄裂至剑尖。

这剑，怕是不能再继续用了。

东君成功激起邪魔狂怒，抽身往太白岭移去，邪魔恼意蹿升，于身后穷追不舍，二人一步千里，起落间搅动太白岭万年积雪，打得难舍难分。

这一战，僵持了三天三夜。

邪魔伤不到东君，东君近不得邪魔，千百年来，彼此还从未遇到这般强劲的对手，太白峰巅酣战三日后，转机出现，邪魔急欲结束这场持久打斗，二魂皆出，法相再涨数倍，东君要的就是这个时机，灵力倾尽入白剑，直斩邪魔地魂！

眨眼间，东君腕上玄丝被飞擦而过的剑气割裂，“不，不要......”东君一惊，腾手去抓飘落的玄丝，邪魔借力反转白剑，将其生生刺进东君胸口，再用力——整剑没入。

寒风吹散痛意，白剑被邪魔一握，往东君体内一进，通体被染得黑红，伤口处不断有潺热的鲜血流出，顺着剑身下淌。东君和暴怒邪魔近在咫尺，他能清晰看到赤瞳中的，他的倒影。

血腥味弥漫，邪魔猛然摇晃脑袋，眸色骤时漆黑骤时赤红，当拂帝的意识占领小半会儿上风时，盯着他喃喃喊了仙君，又被燃着邪火的赤色压了下去。

邪魔眨眨眼，缓慢地抽剑，东君似乎能听到自己身体里的撕裂声。

赤色再次被染黑，东君只来得及读懂拂帝眼中的不解。

身边景物剧变，是拂帝在仓促送他离开。

历经先前一战的无情剑处于承受与崩坏的临界点，当东君能够看到无名山的溪流时，拂帝手中红剑再也不堪重负，生生折成了两截。

刹那后，邪魔再次掌控意识，环顾四周不见东君，即刻循着血气而去。

拂帝没有给他争取到太多的时间。东君胸前胸后的两处剑伤需要止血，待他草草处理完伤口，混沌邪魔已至，白剑落在了太白岭，就在东君打算以指代剑，以命相搏之时，六道佛门金光破天而出，挡住邪魔六面生路，纷繁铭文乍现，作一困魔巨阵。

琉璃及时雨，东君感激地朝天际望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