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梦第二】“偷来的最好味。”（1 / 2）

“太平就好，太平就好，” 三更法师应声，不再去注意端坐在蒲团上的两位小辈，自顾自地和彦宁楠闲谈起来。

片刻，小僧送来一个扁篓，里头浅浅地铺着层还沾有清晨露珠的茶芽，三更法师挑拣着成片的小叶，他不喜晒干之后的茶，说是“茶叶的魂都走远了”，彦宁楠每次拜访通灵山庄，三更泡的茶从来都是现摘现煮，叶子老了些也无碍，喝就是季节味儿。

银茶壶随后上了案，壶口冒着热气，蒸得人面目氤氲不清。

三更法师将叶片贴在壶盖上，用银面烘出醇香后置于盏中，再注入滚水，此法炮制的茶叶入口微涩，却比干叶茶更清香。

彦宁楠饮着茶，忽地察觉门外似有轻微的气息声，三更法师示意他们不要回头，压低了声音道，“山中有只七色鹿，常来我堂外听经，以为我不知道呐，今天他算是白跑一趟了。”

“既然三更法师知道，何不请他进来听？”

和尚笑起来的时候唇边带出两个梨涡，融化了些许他面上的疏离感，“我偏不告诉他想听经的时候可以随时来，经文对于这些灵物精怪来说，还是费劲心机偷来的最好味。”

“也是因为前不久来了只外头的狐狸，一开始畏手畏脚的倒是安静，但熟了以后就多话且聒噪，扰人得很。” 说到那狐狸，三更法师心有余悸地抿紧嘴唇不再继续，边摇头边替自己满上了一盏茶。

通灵山庄名副其实，人气没有多少，灵气纷纷往这儿跑。彦宁楠垂眸盯着盏中起落的茶叶，屋内一时落针可闻，直至门外动静渐行渐远。

三更法师随后转向渊北和陆悦，“贫僧的小山庄比不得银九天好玩，我便让门下的弟子带你们去莲池捞小鱼玩如何？”

这大抵是要他们回避的意思了，小僧们颇有眼力见地领着他们离座行往莲池，二位小僧是如出一辙的不爱说话，不管陆悦问什么都只简要作答，语气淡漠生硬，递给他们一些鱼食后便默不作声地立在了旁边。

“彦仙君的门生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出挑。” 屋内的三更法师拨弄着手串，赞许道。

“承蒙三更法师夸奖，但法师都不曾与他们相谈，又如何得此结论？”

“沉得住气，品性都写在脸上呢，难得。”

彦宁楠看向原先二人盘坐的蒲团，“那孩子唤作渊北，虽仍未知他的身世由来，但他在银九天的这些年里行为举止同其他门生并无两样，甚至还要聪慧上许多，不仅经书过目不忘，习剑也一点即通。我在想，或许参商二星另有所指，就算其中一星为渊北，和他水火不容的，倒像是我那只毛团子。”

“我还道彦仙君早忘了这回事了。” 和尚微笑，手指一圈圈地摩挲着盏口。

“当年三更法师不顾夜深路遥，特地从通灵山庄赶到银九天告知彦某的事情怎可小觑。”

三更法师哈哈一笑，“是了，但凡事皆无定数，贫僧那时过于武断了，彦仙君就当忘了吧，许是寻常天象也说不好，我们这般忧心忡忡的猜来猜去，反倒有些庸人自扰。”

彦宁楠唔声，没有接话，视线越过三更，看向他身后的佛台，那里常年摆着一尊拈花罗汉金身，但台上并无香火瓜果等贡品，彦宁楠不解地偏了偏头。

和尚看出了他的疑惑，摆摆手，口气随意，“上仙不管下界事，供着也无用。”

佛门中人说此话乃是大逆不道，但彦宁楠也习惯了他总是时不时地冒出些惊世骇俗的意见，想想也是，不热衷于传经渡人，把自己关在深山里的和尚到底是与众不同些的。

彦宁楠目光下移，才发现在大佛脚边上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神龛，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似乎被磕碰了很多次，红色的漆面斑驳，露出了制作神龛的木材原色，里面黑乎乎的，看不真切到底是供了尊什么神佛的小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