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那男人点点头，然后又低下头去淡淡地看着面前那张老旧的茶几，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沈漾站在原地几次犹豫终于还是脱口而出喊了一声“爸。”

那男人猛地抬头，行政多年炼出来的面具也没挡住他满脸的惊愕与嫌恶。沈漾仿佛看不见一样自顾自说道，前几天拿到了雅思成绩，我想申考剑桥。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短暂的空白之后开口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想进剑桥，这些年你也很听话，家里会帮你。

“不，只是说学费的问题。”

“对自己这么自信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自己都准备好？找我干什么？”

沈漾站在一旁盯着沙发上的男人，拳头因为紧握而微微颤抖。良久，他说，只要您帮我，我保证毕业三年内把这些年所有学费加抚养费一并还您。

那男人好像有点意外，觉得沈漾少不经事异想天开，他眯着眼睛打量了沈漾一会儿，微微点头，说，可以。他们是亲生父子将近二十年竟然没留下一丁点美好的回忆以至于今天沈漾第一次开口求什么那男人第一反应是按照人性中最坏的那一层去揣度他。

沈漾闷声不说话那男人看了他两眼就漫不经心地站起来往主卧走，刚刚走到门边又回头问沈漾，你叫......

沈漾盯着面前那张脸总觉得他会脱口而出问自己叫什么名字。但那男人没有，他把卡在喉咙的后半截话咽下去然后扶着自己的啤酒肚转身回了房间。

沈漾在客厅站了一会儿隔着一扇门听到门里的女人迷迷糊糊问，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干嘛？

他微微抿了抿唇走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脑子里循环播放自己刚刚为了达到目的喊的那一声“爸”，为了这一个字接下来的几天恶心不断上涌。

前前后后沈漾行踪诡秘有十天左右，再回到班里认真上课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比原来更加沉默更加冷淡。

陈冰来问过一次他家里是不是出事儿了，楚意第一反应是说奶奶的事儿，下一秒又发现奶奶对于沈漾来说不仅仅只是一个隔辈的亲人，那是沈漾唯一的亲人，想来想去不知道该从哪开口便摇摇头把所有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时候刚好赶上第五次模拟考试，考完之后的那个晚自习是班主任的，她好像觉得学生压力太大就拉了窗帘关了灯组织看电影。

灯光很暗，全班同学跃跃欲试交头接耳，沈漾握着手机盯着亮到刺眼的屏幕有些茫然。

他本以为会放什么激发斗志鼓励学生坚持的电影结果没想到放的是一个很老套的亲情片——《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个电影沈漾没看过，但久闻其名。他坐在最后一排如临大敌一样浑身僵直看着一场雨将小孩儿朝思暮想的妈妈带回来又看着一次天晴将妈妈带走。

电影里主人公哭得那么伤心，沈漾抬头盯着多媒体一动不动，脸上两道泪痕。

这世界仿佛和他有仇，以至于那么好看一个小孩儿从生下来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只有奶奶一个孤寡老人愿意收留他。如今奶奶走了，再没有人爱他。

没人疼没人爱也就算了，无欲则刚，心硬如铁也能活着，反正都是活着谁也不比谁强到哪去，没想到连集体看个电影仿佛都在和他过不去。

楚意就坐在他前面。别人都专心看电影的时候楚意忽然转过身来。沈漾欲盖弥彰地忽然低头，楚意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帮沈漾把眼镜摘了下来。

沈漾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眼泪打湿了衣袖。楚意一句安慰都说不出口只是搂着沈漾的胳膊和他抱在一起。

灯光昏暗的教室里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两个大男孩儿隔着一张桌子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那时候楚意想的是，全世界都以为沈漾无所不能，只有他见过沈漾的伤痛了解这个人的脆弱，他一定得把这个人护好了，不再让他受一点点伤。

他想着从今往后只要他还活着沈漾就不至于无处可去，只要他还有一口饭吃沈漾就永远不会饿到，他会看着沈漾长大看着他结婚看着他生儿育女，代替奶奶做她未完成的事。

楚意那么真诚，只不过到底还是走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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