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 / 2）

“刚刚结束一段单恋。放弃了，轻松很多。”

“察觉到自己开心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

前两个问题沈漾都答得很干脆，那样漫长深刻的单恋都能轻松拿出来与人谈论面对这个问题却忽然沉默下来，像是想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答说，如果真的要从头开始算，应该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加重应该是二十岁刚上大学的时候，很多年了，找不到源头的那种很多年。

医生紧紧抿着唇，大概是想问为什么不早点治疗，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开了很多药，说，很难治愈，确切地说是这种蔓延了很多年的抑郁状态没有治愈的先例，但是一步步慢慢来，我们都不要放弃。

钟旗不知道听到哪一句忽然受不了双手捂着脸转过身去，沈漾倒是很坦然，好像早有预料一样和医生谈笑风生，好像生病的不是他。

那段时间是沈漾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光，就像是走在钢丝上，说不定哪一脚踩空就会万劫不复，情绪一直在崩溃的边缘。他在心里大型崩溃了十几次然而表面上却一直云淡风轻一句重话都没对人说过，只是注意力越来越难集中一份文件拿起来放下三四次才能看完，每次和人说着说着话忽然就沉默下来然后望着某一个地方陷进自己的小世界里，因为药物难以避免地开始嗜睡，每次睡几十分钟又会忽然醒来，醒来就是满身满脸的冷汗。

他的前半生靠楚意传递过来的温暖和刺痛活着，猛然间将这个人从生活中抽离出去之后感受情绪的能力忽然变得迟钝起来，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不在乎。那时候，他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儿就是不断催眠自己。而他用来催眠自己的话是，不爱了，我不爱楚意了。

几日来他们一直住在沈漾在城郊的别墅。别墅后面是成片成片的梅林，花了大价钱人工种植梅林不为其他的，只是为了等应季的时候将好友请过来玩儿。在山上开发别墅区是威臣旗下的工程，几十套别墅建起来之后沈漾又忽然不想卖了，于是顶着亏进去的几百亿将周围几座山都收进了自己手里。

楚意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之后回公司了，回公司第二天就递了辞呈。

钟旗远在千里之外看着助理发过来的消息想了很久还是没告诉沈漾，直到后来没多久楚意将电话打到他手机上说要见他。

钟旗觉得好笑又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哪里不对，于是就把地址给了出去。

把地址给出去之后就把这事儿忘到了脑后，每天跟前跟后得跟着沈漾，熬夜帮他处理工作，绞尽脑汁地给沈漾讲笑话连做饭都开始学了。

他这辈子没对谁这么尽心过，别说那些情人了，对自己老妈都没这么尽心，可重病中的那一位偏偏不领情，多日下来竟然不见丝毫好转。

沈漾像是一只章鱼，八只触手都被拦腰斩断，失血的剧痛还能扛过去，但是却失去了抓附的能力，只能在海浪的托扶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钟旗没想到楚意是真的会来找他。

某天清晨醒来睁眼一看楚意发消息说，我到了，您什么时候方便？

钟旗一下子被吓醒惊吓之余以光速将楚意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他悠哉悠哉地想着这下看你还能怎么办，结果当天下午刚刚开着车从盘山公路上绕出来抬头就看见了楚意。钟旗像见鬼一样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安全猛打方向盘趁楚意没看见他掉头就开了回去。

从那天开始，一向喜欢热闹的钟旗三天没出门。

没多久沈漾说要去公司，他苦口婆心劝过还是没劝住，只能在沈漾开车出去之后上网搜了一张观音菩萨的照片状似虔诚地拜了拜。

当地居民无事儿就爬爬山锻炼身体，山上人不多但也不算荒芜。山脚还有几个临时支起来的摊子，几个老伯挑着扁担卖水果。

楚意因为没了钟旗的联系方式只能守株待兔蹲在山脚日复一日等着钟旗出现。

早年沈漾有一个赛车手朋友，久而久之他也跟着开快车。超跑从弯弯绕绕的山上下来肉眼无法分辨车里坐的是谁。

沈漾那天遇到楚意是因为回程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只硕大的肥兔子，“嘭”的一下撞在车门上，车子自检之后就无法启动了。

他停在路边给助理打了电话，等助理到了之后换车把烂摊子留给助理。

当时楚意手里握着一个水灵灵的梨，借着冬日黄昏微弱的光看见不远处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之间失了力气手上的梨砸在地上滚了出去。

沈漾从助理手里接过钥匙上了车刚要踩油门忽然跑过来一个人挡在了路中间。

他抬头看了一眼，微顿了一下然后摇下了车窗。

楚意问，是你吗？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