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新婚（3）（1 / 1）

现在，她已经穿好嫁衣，坐在梳妆台前了。窗外熙攘的客人像朵蓬松的云，时疏时密地投下拉长的影子。母亲在窗畔招呼宾客，笑声如环佩鸣响不绝。父亲在房门外劈柴，铮铮的刀斧传入她的耳里。

雪贞独坐在闺房的角落，面前的菱花镜似一汪潭水，双瞳升起迷雾，背后日光虚化，一片红光融融。

爆竹声稀稀落落地响起，炸开的红纸贴着窗纱坠落。唢呐与锣鼓摇晃着朝她逼近，似一片脂油顺水而来。

银簪横躺在桌上，泛着冷冽的光。傅雪贞抬手就鬓，微侧着脸装点钗环。盖头的流苏在眼前拂动，似一片彤云投下柔光，漆黑深静的眼瞳里，染上了一抹赤色。她噙起一抹浅笑，两弯梨涡在唇畔浮现，花靥也化在了笑里——衬上那额畔一抹凤钗，鬓旁二点桃花，还有淬雪似的铅粉，晚霞般的胭脂，真算是容姿绝艳，若有神光照人。

宾客递罢喜帖，渐次就座，劈柴声愈来愈响，如同夜半三更不安的更漏。母亲的侧影映在窗上，渐渐清晰地朝她走来——她今日梳妆格外整齐，云髻高耸，仿佛年轻了十岁；嘴唇上擦着浓重的朱砂，配上她的面相，活像是一只杜鹃。

这朱砂的颜色算鲜艳了吗？稍等片刻，还有更灿烈的呢。她马上便要血溅三尺，似一抹盛放的烟花。而后火尽油枯，苍白的肉身归于灰烬。

这鲜红明艳的屋宇，片刻便结满蛛尘；那凤冠霞帔的自己，转须臾白麻遍体。

傅雪贞暗暗抽开锁屉，将备好的鸡毛藏进袖中。

门扇开了，发出迟滞的响声。母亲进门来了，傅雪贞缓缓起身，低着头端起微笑。

大娘似乎不见了往日的神采，眼睛有些泛红，铅粉透着光浮在脸上，卡进了眼角的细纹。

她低垂着脖颈，牵起了雪贞的右腕。雪贞怔了片刻，乖顺地随她牵去，袖里的鸡毛扎着肌肤，仿佛在瑟瑟乱颤。

“雪贞，”大娘取下手上的金镯，套上雪贞的红袖，“你嫁过去后，别委屈自己，李家有丫鬟，你别像娘一样什么脏活都做。”

“嗯…”雪贞迟疑片刻，上前将她揽住，鲜活的心跳伴着滚热的体温，一丝丝传进胸膛，“我…绝不亏待自己。”

她压低双眉，将混着浆糊的鸡毛沾实在她的背后。再垂眼抚摩良久，静静地拉开房门。门畔，父亲后背湿透地直起腰身，热汗顺着额角滑落，迎着柴刀的锋刃四溅而碎。

“爹，”她瞥过闪光的利刃，扬起颤抖的花靥，“娘有话要同你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