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2 / 2）

浅碧看出莺莺的欲言又止，张口想要反驳，却被王夫人一个眼刀戳下去了。

莺莺无奈抚了抚额，开口道：“老夫人心善，已经换了婚书，她同意了。”

本以为这下子可算消停了，她吁出一口气，放宽了心。

王夫人却理也不理，弓箭似的直直射出利器来，“心善？她要是心善，成国公不得从地里爬出来！她肯定不同意……”

“等等，她同意了？”她惊疑道，又问了莺莺，“换回了婚书？”

莺莺含笑点头，“阿娘，老夫人同意了，我换回了婚书。”

王夫人埋怨地看了眼莺莺，张了张嘴，又悻悻闭上了。她转对浅碧笑骂道，“你这丫头，也不告诉我？合起伙来作弄我是吧？”

浅碧委屈极了，扁了扁嘴，却不敢解释，以致惹了王夫人。

莺莺轻笑，怕阿娘生气，也算为浅碧解围，她娇声道，“并非如此，只阿娘如此担心莺莺，我便忍不住想让阿娘多多挂念。”

王夫人本就没有多么生气，如今听得莺莺这般软语，怜惜宠爱她还来不及，又哪里舍得责骂她呢？

只是王夫人颇感疑惑，听莺莺这话，当真是那老夫人准了？这般冷待，可不像是厉王插手的样子。莫非，他不愿？

思及此，她就心神不宁。那杖刑可不是好受的，怕是十杖下去她这娇娇儿就随她那可怜的娘去了。

她拉起莺莺的手，放到手里暖了又暖，下定决心就算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得求得厉王相帮！

王夫人竭力保持声音平稳，“莺莺，既然已经换回婚书，也算是过了第一个难关。眼下我得回娘家一趟，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莺莺曾听母亲说过，王夫人生于书香世家，府中典藏不可胜数，且王家一门三名士，见识远超常人，想到这儿，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莺莺送王夫人出了正门，又倚在门口望着直到王夫人的背影远去消失在拐角处。

她转了身预备回去，余光依稀瞥见一个披着黑色大髦的背影。她见过那大衣，前世今生，好像被串了起来。

只见那人长身玉立，虽着黑衣，却仿佛与这白色的天地融为一体。

这么远的地方，莺莺隐隐看见那人肩膀上覆盖着一层洁白的披肩。那人或许有所感觉，他转了过来与莺莺四目相对，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昨天刚刚不欢而散，着实尴尬得很，她又苦中作乐地想，幸好还有反应的时间。

可真正走起来的时候，那距离又不那么长了。莺莺讷讷，只好盯着那人越来越近的鞋尖。

她看见黑色的靴子上点点白皑般的花纹，那人脚踏之间溅起些微雪花，也不知是新染上了雪的还是鞋尖上原本的雪飞了出去。

鞋上的飞雪停了下来，雪地上甚至有了浅浅的阴影，那人到了跟前。

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低着头，故作镇定，“我们回去吧……”却不知颤巍巍的双手已经透露了她的慌乱。

回去？郁梁本来紧绷的面色听得这两个词竟然蓦地软化了。

他本想再寻了她又是道歉又是安慰，再好生为她解决婚约一事。哪想却得了她一大早去成国公府的信儿，他以为她还未曾死心，非要寻那世子问个究竟，气得他即撕烂了酒醉醒来后画的那幅画！

他便径直往她这陋居去了，只想见得这人好生夺了去，圈在后院宠着纵着，她又能怎样？

他站在此地等了好久好久，看到天上飘了雪花，望见地上覆了积雪，她还是不见来。

他心有点凉，先前荒唐的一时冲动也结了冰。那法子行不通，暖不了人心。却已然成了执念，不能够轻易打破。

可他转头一望，就看见心上人乖乖立在那里，走近了去，她又说了合他心意的话儿，这心就像快要被热透化了，暖阳阳的。于是，他回道，“好。”

莺莺带着郁梁回去了，她没再说别的话。入了前厅，她依旧没有回头。

她听见他唰唰地解开冻得僵硬的大髦的声音，不一会儿又听见稀稀落落抖着衣服上雪花的声音，只觉一股清新寒冷的空气跟着那声音从衣服的褶皱里钻出来了。

莺莺转过头去，才发现先前衣服上的披肩已成了抖落在地的雪，鞋上的花纹还在，却也是雪。

他等了多久？莺莺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