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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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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淹一路往北,看尽半个大成的春花风月,沿途还救了个小少年。

其实原因是这样的,他横渡宓河的时候过了一个桥,桥上遇见人鬼夫妇,就顺手摘了地狱的曼陀罗,此可保鬼怪凝魂人间十年,多出的十年时光,书生不至于老去,女鬼也能得偿所愿。但若是许他们一生一世,一个白发苍苍,一个依旧二八年华,恐怕也不太好,十几年的时光,装进失散的记忆里,足以铭刻一生。

他从地狱探出手,却未料到那花心里攀了一个手指长度的小人,身染曼陀罗的艳红,那张脸白的惊人,是地狱里的妖精,一见他眼睛就亮了,浮在半空的花妖飘飘悠悠就往他脖子上磨蹭。

但是自地狱而出的东西却再也放不回去,花也好,妖精也好,楚淹只得不去管这只会飞的不明物体,他眼能通四象,身入八方,上至天庭下至阴阳,但是也只是能去而已,这是他在五岁的时候发现的秘密,那时候天门关打着瞌睡的老头子揉着眼,看见他时眼底泛起微微的震惊,却立刻提起小楚淹往下一扔,天庭守门人喃喃:“时候还未到,这不是你现在能来的地方。”

楚淹咕噜滚了一圈,被砸到老道士身上,就这样老道士翘着指拈起这个天降神物,微微一笑。

相比之下,地狱是由焦黑的石块和血组成,只有一束弱光打在随黑暗漂流的灵魂,那是最原始的样子。

厚重锁链,恶臭焦土与残缺阴灵的惨叫他并没有听到,黄泉的婆婆曾经睁大眼给他描述过,那眼底浸了深深的恐惧,他拒绝了婆婆好意送他的汤,他从小不爱喝汤。

自地狱门口入有一片花田,大片大片灼艳的曼陀罗盛开,那是天地里最美的盛景,婆婆说每一朵花心都是由上百个冤魂的魂魄凝成,因为地狱无门,因此曼陀罗也被称为地狱之门,一旦见到此花,那便是鬼神索命。

因此他递给那书生的花,与其说是保女鬼姑娘十年寿命,不如是自书生身上拿了十年匀给女鬼,十年之后女鬼会魂散。

毕竟,许诺是很重要的,楚淹这样想着,因此千万不要乱给人许约。

他一个人抱着剑往北,胸口上覆了一只小妖精,便日夜枕着潦草风声,一仰头便没入夜色,漆黑不见底。横亘在秦国与成国之间的是一片荒漠,轻纱覆烟萝,叮铃滑过日夜,楚淹便自远海奔流向沙漠。

沙粒是一川江流,渡着颓靡的旅客自南流向北。

荒丘夜色冷冽,黄沙骸骨间跋涉有一个白衣少年,带着个沉默的小怪物,骑着匹呆毛骆驼,驼峰对着天恒之上昼夜永转的金轮。

因暴晒而干裂的唇皮暴露在空气里,那一霎,骆驼两蹄一登,把他甩了出去,楚淹一个猛跌头埋进沙丘里,触到一个温热的东西,同样埋在沙丘里的鸵鸟长脖子伸出头来,“啊,啊”的两声踮起两条细腿一溜烟没了踪迹。他起身抖开身上的沙粒,往骆驼那儿探去。

只见地间那团漆黑野草里赫然一颗头颅,两鬓染霜,须根尽白,是一张被厉风雕刻得斑驳萧索的脸,鬓发乱飞在风中,刀疤心惊胆战。

那两颗黑眼珠乌黝黝转动,瞪着赤乌,桀桀怪啸。

他不敢靠得太近,就远远地用一根细长的干树枝戳那个怪物,怪物怒了,一张嘴咬下那根树枝,把楚淹拖过来,他只得松手,一脸防备地看向怪物,怪物火大,但依然保持礼貌假笑:“客从何处来?”

楚淹蹲在风沙中,下盘稳得一批:“自青郡定州。”

怪物两眼泛光,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百越之地,湘岭之郊。”

怪物状似落寞地叹气:“是啊,成秦边境,百越人聚居之所。几百年来,你是第二个来到此处的人。”

“第一个呢?”

“第一个是个细皮嫩肉的和尚,我看不透他,便放他走了。”怪物道,脖颈伸向远方,“我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人。眼底什么都没有,没有欲色与焦灼,我再看却又像是什么都有,像沉溺欲望的邪僧。”

楚淹没见过和尚,只从书里见过,于是他就应和道:“是啊。”

怪物冷声:“你又没见过,是什么是。”

“那不是?”

“怎么不是了,那个和尚分明就是个邪僧。”

楚淹挠头:“那到底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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