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篇](1 / 2)
圣人不轻言鬼神,因为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人心永远贪婪不足,于是生不甘,生怨恨,最后生妖孽。
王朝末年,天下动荡,烽烟四起,这火不止是战火,亦是心火。
李元坐在高座上,他面前摆满了美酒佳肴,耳边是乐音渺渺,眼前是红袖轻舞。
“好!好!”
他哈哈大笑,一口喝下杯中美酒,再倒,壶中却已空了。
“酒呢?上酒!今日我要大醉一场!”他喊道,脸色通红,眼神迷离。
坐在一旁的城主夫人朝小儿子看了一眼,小儿子立刻起身凑到父亲面前。
“爹!”他喊了一声,唤来李元的注意。
“啊!澜儿!明日你十六岁生辰,爹给你大办一场!”他呵呵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满嘴酒气。
“爹!你醉了!”李澜无奈道。
“我没醉,我还要喝!呜呜呜……我大唐天下要毁于竖子之手了!”他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
“爹!慎言啊!”
“陛下……眼看叛军肆掠,他却在寻欢作乐!罢!罢!横竖一死,就让我在死前喝个痛快吧!”
“爹!你在说什么呀!就算左右节度使不来支援,我们也有一战之力啊!还未战怎可言败!”
“好!好!好孩子!不像你大哥……云城交给你我才放心!”李元醉醺醺的说道。
他的声音不小,坐在下首的城主夫人听到了,立时面露欣喜。她是李元的第三任夫人,膝下就这一个儿子,大郎一向与他们母子不对付,若让他得了城主之位,恐怕他们娘俩就不好过了……大郎那位娘子也是心狠手辣,她知道的,后院里那些莫名其妙死去的女子,无一不是跟大郎有过亲密接触。这夫妻二人都没有容人之量,她必须牢牢攥住府中的权利,才能稍有一丝心安。
啊!还有三郎,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的,谁知道心里在想写什么,没准是想坐收渔翁之力,得防着他!
夫人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坐在对侧的大郎突然看了他一眼,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没让夫人察觉。
大郎端着酒壶走到城主身边。
“父亲,酒来了。”他轻声在李元耳边说道。
李元醉眼朦胧,没看清这是自己那荒唐度日的大儿子,只当是个小厮,一把从他手里夺下酒壶,就对着壶口嘬了起来。
大郎唇边露出一丝隐秘的笑容。
三郎不动声色地朝舞团中瞟了一眼。
“砰!”酒壶落地,截断歌舞,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李元面色铁青地栽倒在地上,他双手不断地抠挖脖颈,嘴里吐出白色的泡泡。
李澜霍然转头看向大哥,惊怒道:“你!”
大郎得意一笑,“我是长子!城主之位是我的……”余音哽咽,他的心口被一柄匕首刺穿。
大郎愕然低头,眸中是惊讶茫然。
“啊!”一声惨叫,大郎那怀胎六月的妻子痛苦地趴伏在矮桌上,她的身下,鲜血汩汩而出。正在这时,宴会厅的门被撞开了。
披甲执锐的兵士鱼贯而入,将刀剑对准了堂上众人。
三郎施施然站起身,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道:“李琳,李澜二人弑父,乃十恶不赦之罪,给我把他们拿下!”
李澜目光一扫,他立刻站起身抽出摆在父亲身后置物架上的佩剑,喝到:“谁敢乱动!”剑锵然而出,明亮刀光印在他稚嫩的面颊上。
“小弟,我知道你剑术了得,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妄动!”三郎悠然一笑,手指向城主夫人。
李澜目光随之转移,登时目呲欲裂,“李瑾!”
原来三郎早已在夫人身边埋下暗子,等到局势一乱,那陪侍的婢女立刻就挟持了夫人!
“小弟,放下剑吧!我不想伤及无辜!”
李澜咬紧牙关,他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看向堂下之人,只觉平日亲切熟悉的人都换了一副面貌,尽是如此陌生……
剑缓缓垂下,手指一点点松开。
“报!叛军来袭!城门已破!”人未至,声先到,嘶哑的嗓音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众人头上。
“什么?”三郎失声惊呼,一道明亮的刀光晃了他的眼。
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他瞪大了眼睛,被血糊住的视野中,是身边大将狰狞的笑容。
“三郎,去黄泉当你的城主吧!”
“你们……叛变……”三郎倒在了地上。
倾倒的视野中,他看到宴会厅变成了一片修罗场,刀光剑影,只有那个年纪最小,最骄傲的小弟冲了出去。
火与血,代替晨曦,打破了夜晚的寂静。无数人从睡梦中醒来,反抗、讨饶、奔跑……巨大的喧嚣如同一片漩涡将所有人都吸了进去。
不甘,怨恨,仇恨,怒火,最后通通化为最原始的,对生命的渴求。
李元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他斜着眼睛,从矮桌下的缝隙间看到舞女们被按倒在地,夫人扒着昔日下属的裤脚痛苦,怀孕的儿媳挣扎着往帷幕后爬去,红黄的液体在地板上蜿蜒,而她身边不紧不慢地跟着几个看不清面目的兵士,他们提着刀,刀尖缓缓划过她的衣服……
地位一夕颠倒,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变为刀下滚肉,生死尽在掌握。
这感觉如此美妙,让人沉醉,他们哈哈大笑,就如同猎人在戏耍猎物。
猎人会同情猎物么?
不会,猎人只会将猎物扒皮拆骨,拔筋吸髓。
人性变为兽性,恶意无限放大。
战争,无疑是这恶之花肥沃的土壤。
它肆意摇曳,而不会有人发现异常,因为在这里,异常才是正常。
一个大兵发现了倒在矮桌后的城主。
他有些惊讶,“这个老匹夫还没死呢?”随后他产生了一个极妙的主意,他曾在街头看见过混混殴打小乞丐,然后对着小乞丐撒尿。若对象是城主……云城最大的掌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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