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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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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想到我还会这样在意。”这是真的,德州城外的事早就埋了十几年,按照暗香的说法,杀过仇人,心中不平早该抹去才是。

“这倒不难推敲,仇人死了至亲也不会复生,报仇对你们而言是偿还和慰藉,之后便会转为阻止惨剧,实现大同的动力。”她顿了一下不知在犹豫什么,“兰花先生没有给你们纾解的法子,你们只能在杀戮中寻求,平日里还好,一旦陷入梦境就破绽百出。”

“不过话也不能说满,我只是推了一把,最终破梦的还是你自己。”她下床,施施然朝香炉投入香片,为对话收了个尾,“我想起解语曾说过,为暗香弟子施治总要学会唱悲回风。归去兮,归去兮,兰花先生真的不懂么,不,他这一处锚点实在精妙。”

“悲回风早已说给你们听了,死人终已逝去,活人莫要自伤。”她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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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时嘉言帮我沐浴过,我勉强吃些稀粥,便由着她抱着去屋外晒太阳。

白日渐长,我们双双依偎在黄昏之中,竹林间传来嬉闹,是农家女浣纱归来的声音。

如今医者入世,江南富庶之地云梦医馆林立,此代叶掌门最恶伤医辱医之事,性情率直又护短,派翠微居的师姐在江南设下帮派以便支援,通过闲谈,我才知那日是嘉言换值,护送师妹跑商进药,正巧从映日湖边过,才遇到险些丧命的我。

我现在就歇在小小的帮派之中,药材堆摞成山,少女们一派天真,叽叽喳喳讲着云梦大考,有人在竹屋里看书打盹,有的背着医箱走访乡里。

年岁大了,看年轻人总希望她们能更稳妥,毕竟多好的生命啊,值得更灿烂些。

“说起来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嘉言笑道,“你不问问吴天海那事么?”

我讶然:“我传信回了师门,现在还没等到答复……你竟知道么?”

“那是自然,要说这江南包打听,我们才是地头蛇。”她舒服地打哈欠,勾勾手指,“丛霜师姐,说说怎么从我们手里买消息?”

我想起云梦师妹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的样子,有些发笑,“你先说来听听,我让师妹从塞北买几张好皮子,你差人做几副护指,小丫头们就不会总被灯炳磨伤了。”

“勉勉强强也就骗骗小孩子……是这样,就在你出事前几日,小师妹和他们结义五人夜闯薛家庄,只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真把困扰江湖多年的缁衣楼给扒了出来,”她讲的绘声绘色,“不过你猜怎么?”

“怎么?”我配合她。

“薛二少爷自绝人前,缁衣楼一夜覆灭——明面上是这样,可鬼王一脉的东瀛人狡猾多端,总有漏网之鱼,天道盟怀疑黑手另有其人,谁知这一查,从吞金虫入手,千丝万缕都冥冥指向万圣阁。”

“也是那时,贼人伪装混出江南,先是杀掉真正的吴天海,为借暗香之手假死远遁,最终伪造镖局与暗香同归于尽的假象。”

“只是错估了你们的实力。不过我听你师姐讲这本该是小弟子的任务,中途被你看出端倪截了下来,估计那贼人一见来者不俗,这才设计了镖局的套子。”

“天道盟可有计策?”

“不知,不过又是一年清明,各大势力齐聚明月山庄,眼见平地起风云,你师姐已回门派待命,写了信来……”

我闭眼听着,却迟迟不见下文,刚想问,她丢过来一物,我攥在手中,一看是我的香囊。是之前情急下给师姐,上面绣着两条胖鲤鱼的那个。

“不说这些,我送你的东西,也是随随便便给人的么?”她有些生气,“我不能常在你身边,五气朝元丹装了这么多,你留下一颗,我赶来救你也少些辛苦。”

“这事是我做错了……”

“唉……霜儿。”

我正襟危坐。

“你让我如何……”她长叹一声,“你知道么,当年我从山东回来,低热缠绵了一个月,每夜都是清风帮的噩梦,当时师叔说我再难修习引梦术,劝我去杏林居养身体。我执意要去溯梦林闭关,当时天都是阴的,一直下雨,支撑我走出来的便是你。”

“因为我想啊,我要去暗香找你,要缠着你走南闯北,我要无数个明日,无数种自在。这是谁都没法拦我的。”

“之前怕你忧虑便没提,”嘉言偏头觑来,眼眸里有微光,笑意与傲气皆在,只见她说,“我也想你这样对我。”

我被她的眼神直直勾着,心口一滞,唇齿都是抖的,她竟还嫌说得不明白,靠着太师椅探过来,朱唇一开一合:

“期待我,索要我。”

“!”

我被她说的老脸一红,匆匆低头想退,谁知她径直逼近,软糯的唇齿噙住我的。霎时山间的风起,过耳清甜凉爽,琼浆玉露入喉中,我的手脚发软,她吻得温柔,我心想这也没什么怯的,也慢慢回吻她,手指顺到她发间,摸到她额前的一根白发。

我自飘零久,十年未能言情重。

我想我可能一直一直在失去,父母、手足、同门,我从不敢妄想,哪怕对我最爱的人都不敢奢望能长厮守……可少年慕艾,又如此情深义重,我没有一刻不在思念,爱恋和祈求。

我不厌其烦地将它们拆碎了揉软了,一年年写在花签上——我想在耄耋之年,还能见到她。

“傻子,我应你。”

扑扑簌簌——夕阳渐红,暮春的山林随风起波澜,花海渺渺,落英随溪水自在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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