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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的冬日来得早走得晚,待到三两只燕子于我的屋檐下衔泥筑巢时,汴梁大概已是盛春。
离上次来信已两个月有余,我拗不过他的再三央求,终是写了一封无甚内容的回信。传书的影卫临行前又被叫住,我犹豫了许久,还是去桌案上拿了那张写着“一重山”三个字的字条,把它塞在了信封里。刚打算交给影卫时却收回手,又将字条取出。
如此反复约摸三四次后,影卫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询问需不需要直接向陛下转告。我因心底那丝讳莫如深的情愫羞赧至极,故作镇定地说不必,将字条重新放了进去。
李后主的《一重山》。
春日写这个兴许不是很合时宜,但却能很好地反映我这段时间的想法感受。只是不知道这么委婉的说辞,他能不能准确地猜出我想表达的内容。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兴许是紧张亦或是别的什么情绪,我的掌心被汗水浸透,猜测着自己有没有不小心模糊了字迹。
人都是自私卑劣的,我一方面想与他撇清关系,一方面又如飞蛾扑火一般,想要靠近生命中最为明亮纯粹的存在。
没再去想他收到信笺后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每次胡思乱想,到最后都是以心闷告终。不过大概是又了了一桩心思,那封回信送往汴梁没几日,我竟摆脱了浅眠的状态,夜夜无梦至天明。
醒来时似乎还能嗅到幽幽冷香,与他衣袍所用的御用熏香别无二致,萦绕在鼻翼间。
就好似他还在我身边一般。也只有他在身边,我才能安眠。
可他明明远在汴梁,又怎会突然出现在雍州?
我坐在床边渐渐回神,不禁为自己的这一错觉深感可笑。
直到某日清晨我蓦然从睡梦中惊醒,枕边安静地躺着他那枚从不离身的玉佩,窗户被推开了一道缝隙,浮动的暗香还未来得及散去。
连忙坐起身,将那玉佩死死攥在掌中,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心头,下意识地便唤了那个许久未曾出口的名字。
君乾……
无人应答。
垂下眸子望着掌心的玉佩,自嘲地笑笑,心道平日里念叨他都快把自己念叨魔怔了。
我随意披了件袍子下了床,推开门却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
他听到动静,回过身来望向我,目光没有丝毫躲闪,眉眼含笑,问是不是吵醒我了。
我一时间失了言语,怔怔地看着他。清亮的晨光悄悄探进院中,在他周身勾出一道柔和的光线。
他冲我伸出手,道,子归,我来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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