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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抿唇回望他,并没有立即应下。沉默中,他的神色慢慢变得紧张起来,死死地抓着我的那只手,生怕我突然间反悔,再次抛下他远走。

我失笑出声,抬起另一只手描摹他俊朗的眉眼,安抚道,现在诸事未定便提退位后的事,着实有些心急了,不过摄政王连城月已薨,我也没了顾忌,无论何处都会随他一同前往。

他以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后怕语气连问我,当真如此?在得到我的再三保证后才定下心来。

小镇的生活是自在安适的,过着过着便有种不知年岁几何的遗世感,直到汴京来信。信中说陛下离京已有数月,民间渐渐流出对他不利的传言来,为防民心不稳,请他回去主持大局。

我根据信中所述推算出他抵达雍州的日子,发现竟与我能够夜夜安眠的时日相吻合,难怪醒来后窗户总是开着的,还能隐隐约约嗅到他衣袍所用熏香,半梦半醒间误认为是旧念作祟。

原来他那么早就来雍州了,只是怕我一直不愿见他。

想到当今圣上踩着清辉月色,如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幽会情人那般,翻窗入我卧房的模样。想到他小心翼翼地躺在我的身旁,因怕将我吵醒,只得委委屈屈地半侧着身子。

想着想着便觉得心口发烫,笔下免不了颤抖,将最后那株苍劲的墨竹硬生生画歪了。

他从后面揽上来,将我圈在臂弯与桌案之间,口中可惜着这幅墨竹图便这么毁了,转而问我在想什么,竟如此入神。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处,我被问得又羞又臊,总不能直言说是在想他。

他也不勉强,握住我的手似乎想要添上几笔补救一番,尝试了两次却不尽如人意,只得放弃。

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大不了再重新画一幅,反正如今已是一介草民,闲暇时间极多。

他说十六岁生辰我送他的那把折扇有些旧了,想求一幅新的扇面,不必太过复杂,像这样的墨竹图便好。

我点头应下。

他没打算带我一起回去,而是准备自己一个人趁着月色悄然离开,如来时那般。

我牵了匹马站在院中,看他出门时错愕的神情不住地笑。我说过,无论去哪里都会陪着他,绝不食言。

他寻了一顶幕蓠为我戴上,摄政王薨的消息举国皆知,这张脸还是越少人看到为好。

镇外不远处有一座月老庙,路过时他便下了马,兴冲冲地说是要求一卦。我向来不信这些,天下有所求的世人太多,月老也未必能听到天子祈愿,转念一想不过是为寻得一丝心安,便也随他去了。

不多时他拿了一条红绸出来,足下轻点越上枝头,认认真真地将其系在门前姻缘树高处郁郁葱葱的枝丫上。

他满心欢喜地告诉我,我们的姻缘是一支上上签,如今再将彼此的名字写在这红绸之上,也算是请月老将我们用红线绑在一起,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我仰头去看那红绸,因挂得太高而看不明了上面究竟写着什么,只能勉勉强强辨别出有我与他的表字。

透过那一树被风轻拂起的红绸,仿佛看到一对对有情人于这棵姻缘树下祈愿的场景。

期盼圆满是人之常情,我心怀敬畏地朝它拜了拜,听他在身侧轻声吟诵道: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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