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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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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声道:“娘,今日七殿下来过,送来了两支千年人参,我已经切了一半,嘱咐炖了鸡汤,又切片泡了水,您多少吃一点。”

姜蕤姬道:“我不好见殿下,你便帮我谢过他的盛情。只是,将死之人,也不必这般费心了。”

徐凤声的眼泪一下便流了下来:“娘,您便这般决绝?连儿子都肯舍下吗?”

姜蕤姬吃力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谁又能没有这一遭呢?檀奴,莫哭。”

她说着说着话便又咳嗽着看着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道:“檀奴,娘这一辈子,都从未得到过想要的人的真心。所以,娘只愿你,若得真心,切莫相负。”

徐凤声泪流满面地看着她,姜蕤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恍惚之间,他模糊地意识到,姜蕤姬好像什么都知道。

“好,”他紧紧地握着姜蕤姬的手,“我答应您,若得真心,必不相负。”

明熙堂内,徐晋思和宓氏正在用晚膳,宓氏看着徐晋思,斟酌着言语道:“老爷,窈梨斋那边,姜姨娘病重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老爷可要去看看她?”

徐晋思听了她的话,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病重便去请太医便是,夫人掌管后宅,连这种小事都要来问我吗?”

宓氏忙道:“是妾身的不是,还请老爷莫怪。”

徐晋思放下筷子:“我先回书房了,夫人早些休息。”

宓氏看着他甩袖而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中只觉悲凉。

她不知这悲凉,为的是躺在床上病得神志不清的姜蕤姬,还是为的她自己。

姜蕤姬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下去,再好的药和医术再精明的太医也没能起什么作用,她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神志也开始不清醒,昏睡时常常会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窈梨斋内愁云惨淡,而徐凤声却似乎一夜之间便成熟了许多,不管徐府内说什么,他都只管好好照料好姜蕤姬。

“娘,今日是中元节,还记得小时候,你亲自给我做了荷花灯”,我喜欢得不得了,如今还好好收那里。你还记得吗?”

今天的姜蕤姬难得的精神还不错,徐凤声坐在她身边,轻声说着话。

姜蕤姬连动一下都已经很困难了,但她还是牵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怎么不记得,你闹着要玩放花灯,我只好亲自做,做了几次都不成功,还把手给扎破了。”

徐凤声又喂了她一口参汤:“您若好了,我们明年便再做一次如何?您来教我做便是。”

姜蕤姬道:“何必等明年,你去将那个荷花灯找出来,现在我便教你做。”

徐凤声笑了:“好。”他将参汤碗放下,吩咐丫鬟们,“你们好好照看着我娘。”

等他出去了,姜蕤姬有些困难地转过头,对临山道:“临山……”

临山走过去,蹲**来,听她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抹泪道:“姨娘放心,奴婢一定将老爷请来。”

姜蕤姬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方才说这么多话,已经耗费了 她全部精神。

临山去了徐晋思外书房,自然是没进得去,外面的小厮道:“老爷书房是重地,岂能你说进去就进去?”

临山急道:“这位大哥,我是窈梨斋的人,实在是有急事找老爷,还请你通传一下。”

“去去去,”那小厮厌恶道,“老爷素日里最不喜窈梨斋的人,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快些滚开,省的我找人来赶你。”

临山无法,只好跪倒在书房外:“老爷,姨娘就要不行了,只求见老爷一面。求求老爷,莫让姨娘死不瞑目啊!”

她说完又重重磕头,直磕得额头肿起好大一块。这动静还是惊动了徐晋思,书房的门打开,她看到徐晋思的衣摆,以及他什么感情都没有的声音:“别在这磕头了,去窈梨斋吧。”

到了窈梨斋,临山上了茶,便把丫鬟们都带走了。

“晋思……”姜蕤姬闭着眼睛喃喃念着,徐晋思走到她床前,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睁开了眼睛。

“老爷,”她笑了,“妾身病重,不能给老爷行礼,还请老爷莫怪。”

徐晋思什么话也没说,姜蕤姬接着道:“与老爷这般相对无言,倒让妾身想起了与老爷初见那日。”

她自顾自地说着,憔悴枯槁的面容,但眼睛里却有一种奇异而明亮的光彩,像是东君一挥衣袖,让一树枯枝重新回春一般。

“还记得那时暮春,正是江南最好的时节,新来的舞蹈师傅教了我一支舞,师傅称赞我极有天分,妈妈很是高兴,赏了我一坛子露夜白。”

她并没有去看徐晋思,只有些甜蜜地说道:“那日我着了新做的舞衣,乐师在一旁奏乐,我喝了些酒,便在船头跳舞。姐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那真是妾身一生中,最好的时节啊。”

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老爷就看到了妾身,妾身还记得,当时妾身在唱,‘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老爷说,您从未听过这样歌声,还说,那露夜白,是老爷最爱喝的酒,妾身便信了,这一信,便也过去了一辈子。”

“可是,若让妾身选择,”姜蕤姬脸上有清泪徒然落下,眼中的神情是凄怨、决绝、悲苦,“妾身另可从未在那一夜里跳过那支舞,也从未喝过那一坛子露夜白。”

徐晋思的眼神徒然警觉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姜蕤姬,说了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你知道了些什么?”

姜蕤姬看着这个男人,自己病重垂危,他在意的,却依旧只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

怎么要到快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男人,心中从未有过自己呢?

眼泪慢慢滑下,姜蕤姬摇了摇头:“不,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徐晋思于是道:“你让婢女找我来,便是要说这些无谓的话?既然病着,便好好养着吧。”

他出了窈梨斋,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还未走出几步,便听见徐凤声撕心裂肺的声音。

“娘!”

他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超前走,只是耳边不知怎的,忽然传来当年在江南初见姜蕤姬时她唱的那阙词来。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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