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2 / 2）

燕麟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凤声，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又怎么能安心？”

徐凤声又跪下来，开始一张一张往火盆中扔纸钱。

燕麟屿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却又说话了。

“我娘病的时候，我不是不知道，她这回，只怕是治不好了。”徐凤声又往火盆中扔了一张纸钱，“可是我仍然骗自己，只要我仔细照顾她，有更好的药，她一定能好起来。”

“可是她还是去了。”徐凤声说这话时，眼中没有泪光，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可是她还是去了，留我一人孤苦无依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徐凤声像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

“殿下大概不知道吧，我父亲，自我生下来便厌恶我。母亲……”他停顿了一下，“我虽然非母亲所出，但母亲贤良淑德，这才让我和我娘在徐府里有容身之地。”

燕麟屿很想问，到底是什么让徐晋思这般厌恶他们母子，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问这些话的好时机。

“我娘在病中说，她知道我讨厌这张过分肖似女子的脸，可她和我说，如今也只有这张脸，可以证明我们母子缘分一场了。”

“麟屿，你可知道，我听了这句话，心中是何种滋味？”

燕麟屿半跪下来，低声道：“血缘天性，这是无论如何都割不断的。”

“你可知道，其实我娘为我起了一个字，唤作雁回。”徐凤声道，“她说，大雁是最忠贞的鸟儿，雌雁死了，雄雁也不会独活。可是，她这一生都盼望着回心转意的那人，到她死，却也没多看她几眼。”

徐凤声的声调很平静，却无端端让人听出一种悲凉之意来。

燕麟屿道：“人死万事皆休，这些事情想必已经不会再让她难过了。”

徐凤声道：“是啊，我娘是妾室，按理是不能葬到徐氏祖坟里的，她去之前求了母亲，说想葬回杭州府，那是她的出生之地。母亲答应了，丧仪一毕，便会有人来将棺椁运回杭州安葬，只是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去杭州，为我娘扫墓了。”

燕麟屿轻声道：“会有那一天的，檀奴，我一定会陪着你，去给姨娘扫墓。”

赤砂被关了五天，早已经又累又饿、筋疲力竭。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蜷缩在屋角。屋内太黑，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忽然“吱呀”一声，有刺目的光线照进来，她下意识抬起手，遮住眼前的光线。

来的人是个不认识的婆子：“赤砂姑娘，夫人有话问你，请吧。”

赤砂被她们拉扯着走到了明熙堂，一到宓氏面前，她便跪了下去。

“锦荣，将所有人都带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明熙堂一步。”宓氏道。

赤砂看着那叫作锦荣的女子代替了青芍的位置，而青芍却不知所踪。

宓氏看着她：“青芍已经被关起来了。得知她去见姜姨娘之前去见了你，我心中便有些不太好的猜测，只是到底没什么证据，这几日府中又忙乱，我便只能将你也看管起来。”

“如今，”她低声叹了一口气，“姜姨娘已经死了，你就真的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赤砂只觉得一下子头晕眼花，双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那是一条人命，青芍她、她……

“府上我带来的旧人不多，而青芍自幼跟在我身边，自然什么都知道。我看你一向聪慧，为人又谨慎，才会向老爷举荐你去他书房当差。如今，青芍我是留不得了，只是此事没查清，到底不好发落。而你，”她俯**来，看着赤砂，“你若是老老实实说出事情真相，我会将你们一家人远远送走，丰衣足食过一辈子，若有一字欺瞒，青芍下场会如何，你便会如何。”

赤砂重重磕头，哭求道：“还请夫人开恩，青芍之前是来找过我，说让我将老爷书房里暗格中的画偷出来，还跟奴婢说，是要为夫人办事，若是奴婢不遵从，便是罔顾宓府对奴婢一家的大恩大德，奴婢，奴婢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是也只得将那画偷偷拿出来给她，那天晚上，她便是带着那幅画去见了姜姨娘。”

“画？”宓氏一下便反应过来，“那画上的人，可是我三哥？”

“嗯，是。”赤砂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极为慌乱道，“夫人，这件事奴婢绝不会说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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