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2 / 2）

“家母是江南人，只因与宓府那位公子生了极为肖似的面容，才被父亲带回府中。”

若非徐凤声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燕麟璋也不会信世间有这般巧合之事。

沉默良久，他才轻笑出身：“看不出来，徐丞相还真心是个痴心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凤声只觉得太子这句话中，满是嘲讽之意。

“你们都随本宫进来吧，这里人多口杂，陆岐，你们守在帐篷外，若无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燕麟屿和徐凤声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这才走了进去。

进了帐篷，燕麟璋坐在书案后，问徐凤声：“你可知道，那位宓公子，和你父亲是什么关系？”

徐凤声有些艰难地说道：“是……是我父亲的倾慕之人。”

燕麟璋看了他一眼：“本宫不知你从何处知道此事，但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本宫便不防再告诉你一些。只是，此事本是宫闱秘辛，若非你是麟屿的……”他看了燕麟屿一眼，才道，“本宫之希望，告诉你们之后，有些事情，你们能避开，便尽量避开。”

燕麟屿不解：“皇兄，到底是什么事？又关舅父什么事情？”

燕麟璋深深看了他一眼：“阿父去世时，你还未出生。他是母后一母同胞的兄长，名义上他是我们的舅父，但是那时候宫中谁都知道，他才是我们父皇，真正的心爱之人。”

纵是平地惊雷也不足以形容徐凤声此时内心的波动，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可是，他与我父亲……”

“徐丞相也恋慕我阿父不假，只是阿父喜欢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因为那样喜欢那个人，所以哪怕是对方与自己亲妹妹的孩子，都能那般毫无保留地疼爱。

燕麟璋想到此处，只觉得眼眶微微湿润，若非宓兰因过于宠爱自己，又怎会被魏贵妃一党诬陷，诬陷他有意图扶持嫡子，谋夺皇位之心。

徐凤声只觉得脑海中“嗡嗡嗡”在响，至此，所有的真相都水落石出，贺先觉、赤砂、太子都只说了整个事情的一面，把所有的事实都拼凑起来，才能看见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当今陛下、宓兰因、徐晋思乃自幼相识，庆祐帝和徐晋思都对宓兰因有情，而宓兰因，却只钟情于庆祐帝。

但正是他这个钟情之人，在宓兰因助他夺得帝位之后，却对他产生了猜忌之心，甚至因为莫须有的流言，生生逼死了患有心疾的宓兰因。

不知道宓兰因在临死之时，心境是何等凄凉？帝位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一个人扭曲了心智，怀疑一个真心恋慕自己的人呢？

徐凤声不明白。

而自己的父亲，在宓兰因死后，伤心不已，在看到和宓兰因长相如此肖似的姜蕤姬，才会将她纳入府中。却因为自己的出生，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直到今日。

凉薄至此，和那帝王又有什么不同？

徐凤声只觉得嘲讽。

燕麟屿微微闭目，像是有些疲惫：“话已至此，本宫想你们两个都应该明白，你若是再待在这里，只怕会给徐府惹来一场风波，现在趁着还来得及，你还是先避一避为好。”

徐凤声没有说话，而燕麟屿却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皇兄，你、你说得可是真的？”

他像是现再才反应过来一般，眼中满是疑惑：“宫中谁都知道父皇和母后鸾凤和鸣，恩爱非常，虽说有魏母妃，但是谁都知道，她根本动摇不了母后的地位，我不相信……”

他自出生以来，便深受庆祐帝宠爱，和自小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燕麟璋不同，纵使知道朝堂后宫明争暗斗从不止休，他也依然如那些深受宠爱的世家公子，赤子之心，洒脱飞扬。

但现在燕麟璋告诉他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让燕麟屿如何能接受？

燕麟屿缓缓道：“阿父去世后，他便成了父皇的心疾，谁也不能提起，他对阿父心中有愧疚。那时候母后刚刚怀上你，他便将对阿父的愧疚，全都倾注在了你身上。再者父皇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阿父一事，你不知道，也是寻常事。”

燕麟屿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上，徐凤声扶住他，只觉得鼻酸。

命运兜兜转转，但一切似乎都已经注定，当年执笔写下这一页的人，又何曾料到会有今天呢？

“时候……不早了，皇兄请回吧。”许久，燕麟屿才吐出这句话来。

燕麟璋看了徐凤声一眼，徐凤声微微点头，他才道：“那好，明日一早你便送徐家公子回去，本宫便先走了。”

徐凤声行了一礼道：“恭送太子殿下。”

回了自己的帐篷，燕麟璋见徐凤至泽正在灯下细细打量那把龙舌弓。

“不是去找麟屿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徐凤至见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却一句话也不说，才问道：“怎么了？”

燕麟璋沉默良久，才道：“我今日见到你四弟。”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徐凤至与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麟屿带他来的？我的确不知道他们两人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但我并非有意不告诉你的，你每日为大大小小这么多事情殚精竭虑，我只是不希望你再为这些事情忧心。”

“你不必解释这么多，”燕麟璋反而笑了，“若是我真疑心你，此刻又哪里会和你坐在这里，并头夜话呢？”

徐凤至也笑了：“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许多事情，知道要比不知道，会舒心很多。”

燕麟璋道：“可是这世间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让他们哪一天被人利用被这真相所伤，我倒另可做这个恶人，将包住火的那张纸撕开，告诫他们切忌被这火所灼伤。”

他是行走在命运的刀锋上的人，事实冰冷彻骨，让人痛苦不堪。可是同时也能让人清醒，他愿意咬牙屏息忍受这一切，继续在这刀尖上行走。

他从不会让任何人掌握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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