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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三叠阳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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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逛完了这片地,又到了柜山的另一头。

正午,天正明,山上却不热,甚至有点冷。

打头探路的乃是莫有,接着是齐和,颜如轼、渔闲在后。

山不高,将至山顶时,莫有互道:“二皇子看,前面有个山洞。”

剩余三人看去,确有一个山洞。

颜如轼来了兴趣,道:”过去瞧瞧。”

洞门廓然,几人皆能入。

颜如轼欲入,遭莫有劫,莫有道:“二皇子在此等候,容卑职探路。”

洞不深,借着日光,能看清其中情况,莫有先入,四处打量,然而看到墙壁似是有字,便以袖拭壁,可当那墙上灰尘被拭掉后,脸色忽地一变。

齐和连忙向前探首:“莫大哥!”

莫有神色不自然,两只手无措,在身侧似放也不是,举也不是,最后倒是拍起了袖子,结结巴巴道:“无……无事……”

颜如轼疑道:“墙上可是写了什么?”

齐和见状,心生疑惑,便走到莫有身侧,看那墙壁,顿时竟也是耳朵一红,背过身去。

渔闲见两人如此状况,倒也奇怪,便想走过去一探究竟,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见齐和低头推手道:“且慢!”

颜如轼轻笑,走了过去,对向墙壁。

莫有脸色又变,喊道:“二皇子且慢……此图……”

待看壁,颜如轼笑色渐敛。

墙上画着的乃是岩画,不知何时所画,不知何人所画,只见一人赤身luo体,右手执弓,左手……在下似握弓,“弓”又于胯下,挺立高耸。另有一女子,腰身有圆环,亦是赤身luo体,身上无衣物遮蔽,面色似有俱,如犬般跪地。

三人皆沉默,唯有一旁渔闲道了句:“看这壁画,应是有些年头了。”偏头见颜如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渔闲又问了声:“不是?”

颜如轼笑了一声,伸手点了下墙,只一蹭,那墙上灰尘皆落。

颜如轼道:“看来不是。”

莫有偏头道:“倒不知是何人在此停留过。”

渔闲转身,走道:“世人有所敬仰,故而绘此图,并不稀奇。”出了洞便不再看身后人。

莫有、齐和自然不懂,但也未求解,唯有颜如轼如有所思。

未游久,下山。至夜,游至停水,几人上船。

停水波平,渔舟两两,深秋寒月照,流霜落古琴。船上有抚琴女,黑纱帏帽,薄绢掩面,曲声悲戚,似有哀怨,闻者多为感同,除莫有一人,时时环顾。

渔闲小通琴,其师便是善鼓琴者,曾随之学琴,学琴者,较之旁人,自然更容易懂得弹琴者心中感受。虽不见那抚琴女面容,心下却已想得那必然是远离故土、背井离乡人之模样。

一曲终,片刻内,满座皆无人出声,唯有颜如轼最先出声,却也只是片刻之后,声已不复来时愉悦,其问:“引商刻羽之奏,人间难得有闻,敢问姑娘方才所奏所唱,为何曲?”

闻抚琴女声,那声音稍沉,便猜其并非年轻女子,那抚琴女回道:“此曲名为《代马依风》。”

渔闲闻言,心下不由生得怜惜之情,投以眼神中夹杂着些许同情。

颜如轼侧头将渔闲表情尽收眼底,方才听抚琴女讴,语调颇为耳熟,便知此人并非燕南之人,却极有可能来自燕北,听抚琴女谈吐,便觉得其并非一般人,但也只是缓缓道:“可惜如今身在南地,只能是南风词,南风曲,南风歌。”

渔闲皱眉,只觉颜如轼此番话未免太过冷情,可随机一想,又觉得他自个儿想法单纯。他看向身旁颜如轼,只听颜如轼又道:“姑娘虽琴技高超,可此曲太过哀怨,我向来不喜哀怨之曲。”

抚琴女声冷:“郎君想听何曲?”

颜如轼笑着道来:“来一曲《阳关三叠》可好?”

渔闲哼了一声,似笑,只是更似嘲弄。《代马依风》为思念故土所作,听《阳关三叠》者,又何尝不起思乡之悲。

抚琴女果然奏了《阳关三叠》,虽曲调不同,可其悲伤不减反增。只是显然,颜如轼醉翁之意不在酒,渔闲欲望船外寒月,却无意中瞟见颜如轼正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只一眼,渔闲便觉得心跳慢了一拍,便匆匆忙忙移开眼睛,垂下头。百般情绪上心头,更是觉着心慌无比,不由惆怅。只道是自师傅去后,无人关心,如今得人以关切,内心便有所触动。再加上那《阳关三叠》,又使渔闲想起故人之脸,一时间,心中竟也伤时感事。想起那人,也曾与其许诺,只是怕此生不复相见,如今想来,不过南柯一梦,而他早已梦醒。

走神之际,一曲《阳关三叠》唱至“从今别后,两地相思万种,有谁吿陈”,渔闲神归,只是再向颜如轼看去,颜如轼不为曲叫好,反倒对上渔闲双眼,问道:“方才先生神游到何处仙境了,竟如此投入?”

渔闲垂睫,低声道:“念远江边孑然钓,抬睫见落霞孤鹜,低眉看澈水青石,水荡影以鳞鳞,鱼浮空而戢戢。”

颜如轼听后,笑出声来,一手点桌,似抚琴指,半晌,道:“听《阳关三叠》,竟能想到江边景,先生果然为嗜钓之人。”

其话似有深意,渔闲望其手,不懂其意。

是时,颜如轼起身,众人见此状,皆起,只听其言:“天色已晚,我等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准备,明日启程。”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唯渔闲垂睫,不知在想什么。

齐和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神寄向船外江水。

莫有问道:“郎君是要去何处?”

他们逗留此地已久,颜如轼又似无离去之意,本想着还会呆上些日子,毕竟这么多天来竟也习惯在此地悠哉游哉,只是如今颜如轼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让他们回了神。

颜如轼叹气,似在怀念,道:“方才闻姑娘奏曲,不由起思乡之意,如今自然是要归……故里。”

此话并无不妥。

下船,颜如轼在前,背后只听莫有唤了句:“郎君。”

颜如轼未回头,只问道:“何事?”

莫有未出声,即便有灯笼照着,也看不清他是何表情,只是他不出声,颜如轼也不再问。

驿站不远,待几人到了驿站,便早早歇下。

重回燕都,那些羽林卫自然是高兴不已,颜如轼派齐和送渔闲回屋,至地,渔闲行礼,示意齐和早日歇息。

只是此时,齐和却未离去,反倒从胸中取出一块叠绢送上。

渔闲不懂其意,却又不敢乱作表情,一直以来,他便有直觉,觉得这齐和与那些羽林卫皆有不同,却不知其身份,又不敢问,此时也只疑问道:“齐兄,这是何意?”

齐和却道:“先生接下,自然知晓。”

渔闲心中一颤,心中便有猜测,接过那绢布,便不再看齐和,兀自入屋内。

那布似寻常手绢,只是渔闲接过那绢时,只看了一眼,遍全身发抖,双手颤抖地将那绢布攥在手中,继而放在枕下。

他本想着解衣欲睡,此时却是毫无睡意,床冷天寒,便是厚褥也让他觉得周身起寒意,直到深夜,仍辗转反侧,更觉身冷,便燃起油灯,披上衣裳,起身,再次从枕下抽出那齐和所予绢布。

布上仅一字,文。

一点,一横,从爻。

从枕下又抽出一物,静看旧笔,可看着看着,竟将那笔按入胸前。

本身天冷,如今一来,更觉天寒地冻,如至冬日。

渔闲不由身软倚墙,浑身哆嗦,深吸一口气,欲要压下心中怨气,可那只握笔的手却极其用力,指尖发白,恨不得将其钻皮入骨。

而那块绢布,终是以火焚之,待其自熄,缩为一团,触之,化为灰烬。

门外,忽有人言。

“先生睡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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