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眼见为实（1 / 2）

每天早上七点，江予习惯性地站在窗前，俯视刚睡醒的城市。李虎总是说，他是活在上个世纪的二十岁青年。江予觉得他的评价恰到好处。他会放着早间新闻，对着窗，迎着日出，伸伸懒腰，做做弓步压腿，然后带上泡有清茶的保温杯出门。

他喜欢在空旷的路上开车，让晨风透过窗缝吹散头发，闻着只属于早晨才有的干燥空气。八点，他去咖啡店端上一杯美式，然后驾车至江边的小亭，拿出电脑，围上围巾，带上帽子，将整个人拢进宽大的羽绒服里，陷入一天的沉思。

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他的思绪总能飘到很远的地方，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然后沉入江底与游鱼作戏。每每这个时候是周雯每天定时的工作电话将他拉回现实。放在键盘上的手这才敲下几排字，有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斟酌出来，就已近中午。他会去临近雲山的商场填饱肚子，再买上一杯拿铁，然后慢腾腾地开向通往工作室的路。

“先生，能麻烦您帮我签个名吗？”刚才给他拿铁的店员溜了出来，双手捧着一本书。她悻悻地往柜台方向看，生怕主管出现责骂她。

江予会意，询问她姓名后，迅速在扉页上签名。他晃晃咖啡杯说：“你做的咖啡很不错。”

店员脸颊绯红，说：“谢谢。”然后钻进了工作间。

江予半张脸藏进围巾里，慢悠悠地出了咖啡厅，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旁边的影院走去。那个人显然没有认出他。明明周一到周五都会见到这个男人，可此时他却想不起这个男人的名字。于是，他顺着记忆，想到了林亦否，想到了那滩水，想到了她在剪的片子，最后那个名字终于浮现了出来：季凌。

江予慢慢将视线转移到季凌身旁的女人身上，高个长发，鼻尖有一颗黑痣。他们正从自主取票机下拿出电影票，女人挽着男人的手，男人给她拂去眼前的头发。倘若不知道季凌和林亦否的关系，江予肯定以为这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恩爱恋人。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江予喝了口咖啡，望了望两人的背影，随后转身离开。

到达工作室的时候，午休时间刚过半。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排排书架背后，寻找那个女孩的身影。她正黑着眼圈，为纪念片收尾。

“可怜的女人。”他摇摇头，向二楼走去。脚刚落在木梯上又收了回去。那种隔岸观火的感觉顿时消散。他改变了注意，决定提醒一下这个为爱盲目而不知情的女人。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她连续点击鼠标的声音。林亦否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为在结尾设置的青草阳光特效而激动不已。

忽然，手边多了一个未盖上的保温杯，瓶口还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她疑惑地看向保温杯的主人。

“苏梅岛的图已经修好发给杨姣了。”她以为江予又是来挑刺的。

然而江予却根本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双眼望着屏幕上制作出的光晕特效和两人高中时的照片，语重心长地说：“有时候，我们无法克制不住不去爱，但可以控制不去付出。”

林亦否脸皱成了一团。她不知道江予为何突然感性起来，对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的目光也落在屏幕上，看见季凌高中时青葱的模样，心口就一阵酸痛。他为她付出太多了。

“如果有爱，那么必会付出。”她以同样难以揣测的语气回答道。

“但并不是要全心全意地为他付出，”江予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作家的身份阻碍他正常表达的错觉，“因为有一天你会发现不值得。”

林亦否感觉到江予这句话指向的是季凌。什么时候，需要他来仲裁她的感情，来指点她的生活。因熬夜而产生的焦躁情绪瞬时发大，她几乎控制不住语气里的激动。

“你用什么办法去辨别值不值得呢？”她反驳说，“如果那个人原本值得呢？你的冷漠终有一天会把她推开，值得的也都变成不值得了。”

江予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好心好意来提醒，她却半分不领情。语言不行，只能靠行动。他手豪爽一挥，打翻了保温杯，热水茶叶倾倒在桌上、键盘上、屏幕上，随后屏幕闪烁了几下就黑了，键盘滋滋冒出火花。

林亦否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她的项目没有保存，她的笔记本面临报废，她的片子再也找不回来了，她白熬了几个星期的夜，此时全变成了一滩热水，什么都没剩下。江予拔下电源，正要拿起保温杯，却被她一把抢过，扔在地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个片子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她气得全身发抖，“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要你来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受够了，江予！你简直盲目自大，自以为是！”她收好笔记本，想再拿去抢救一下。她不想再待在江予的魔爪之下，转身就要跑出去，却被江予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