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2 / 2)
我一直记得这个故事,因为我知道,我与故事中的乞儿,其实并无分别。我们都是命如草芥,泥中望月的下等人。
做梦可以,睁眼时,就该清醒。
可或许是床头的熏香太安神,又或许是抚摸我背脊的那只手太暖和,我趴在新换的被褥里,如一只无意中跌进温柔乡的刺猬,这里温暖、舒适、安全,满身尖刺派不上用场,只好软软地收了回去。
“睡吧。”有人在我耳边说。
我五指蜷缩,指甲掐进肉里,企图抵挡困意,却被人握在手心,一根一根掰开了,与他十指相扣。
“睡吧。”这一次,他亲了亲我的脸。
我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之所以知道是梦,因为梦中的那人模样尚且青涩。
墨色长衫的少年仰躺在枝繁叶茂的月桂树上,翘着腿,枕着单边胳膊,另一手持书卷,读得专注,察觉到我自以为悄无声息的靠近,未语便先笑了。
站在树下,我仰起头,只能看见他小半个侧脸,嘴角一点新月似的弧度。
那是个阴天,夜色浓稠,星空疏朗,然而月光却很明亮。他在巨大的月亮下回头,那原本是一个十分寻常的动作,只是恰好起了风,枝叶簌簌作响,摇得月影斑驳,星屑似的落了少年满头。他眼波随风荡开,让那个回眸显得分外朦胧。
手中的书页被风翻动,搅扰了他读书的兴致,我看见他皱起眉,伸指去按,待看清那一页的内容,倏而展颜。
他翻身坐起,冲我扬了扬手中诗集,头发与衣摆都叫风拂得纷乱,他全不在意,笑着叫我:“小东西。”
我说,哥哥。
“你可知道《短歌行》?”
我说,不知。
“这其中有一句,写的是你,我念与你听。”
我说,好啊。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少年的声音被风送来,带着爽朗的笑意,在梦中的我耳畔来尔复往,不肯离去。
盛放的桂香飘了十里,我站在肆虐的凉风中,只嗅到他指尖水墨的香气。
他说:“你喜欢吗?月西。”</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