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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去台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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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曾对祝东风说,我想要一个家,家中可以没有爹爹娘亲,有他待我这样好的哥哥,我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就如我终于有了月老板做我父亲,却是在他临终之际,眼下祝东风真的成了我哥哥,却是如出一辙地不合时宜。

我不明白,成真的为什么永远不能是纯粹的美梦?为什么总要在我摘到最美的花的刹那又叫我跌入悬崖?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所以要让我注定得不到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爱作为惩罚。

我张开嘴却喘不上气,眼前模糊一片,早已看不清贺兰亭的脸,却能感受到他如有实质般的视线,沉重而长久地凝视着我。

身上的重量一轻,眼泪直直地掉下去,我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扶坐起来了。

他轻轻抱住我,让我靠在他肩头,耳边一声低弱的叹息。

“你向来聪明,当知晓自己不该对他生情……罢了,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他抚摸我头发,“月牙儿,从此刻起,忘了他罢,一切还来得及。”

他身上墨香寡淡,若有若无地萦绕我鼻端,与久远记忆中的味道重叠了,令我快要窒息一般。我推了推他,反而换来他抱得更紧,脑子里一片混乱,我麻木地闭了闭眼。

“放手。”

“为什么?”他说,语气平缓,我看不见他的脸,只是本能地觉得危险。“你不喜欢我了吗?”

窗外的晚霞开得热烈,如火亦如荼,光与热却不肯施舍哪怕一点,给我这昏暗阴冷的房间。

我猛地抬眼看他,片刻后,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你在说什么……”

他抬起我的脸,用一种近乎是欣赏的目光看着我流泪,看着我眼中的恐惧而不为所动。

“嗯?不是么?”他缓缓地笑了一下,那神色万分温柔,话语却毫不留情地将我撕裂。“所以我一直好奇,每当你用那般眷恋的目光望向我时,心中所想是谁?”

我像是忽然变成一块石头,在他此刻的目光里动弹不得。

“人人都说,我与老九除却年岁与面容,言、行、举、止,处处相仿,如双生兄弟一样。”他抵着我的额头,“你也觉得我们很像吧。”

“别说了,求你……”我捂住耳朵,不住地后退。“别说了……”

他指腹轻轻拂过我脸上湿痕,半垂着眼帘看我。“他也是这样为你擦泪的么?”

“若是他,这时又当如何哄你呢?应当会说——好了,别哭了,哥哥心都疼了。”他将我逼到墙角,托起我的脸,柔声问我:“对不对?”

我嘴唇颤了颤,却说不出话,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目光里似有什么在缓缓下沉,忽然放开我,侧过脸,望向窗外的红霞。透过门缝的斜阳打在他身上,窄窄的一束,像一把金色的剑,刺穿他胸膛,而剑柄落在我手上。

静默良久,他转回来,面容平静,眼中已不复方才的疯狂。

“月牙儿。”他轻声说:“你的心肠难道真是铁石吗?整整七年也捂不热,泡不软。我待你不好么,你却当我贺兰亭是什么?”

他低下头,仿佛笑了一下。---“祝东风的替代品么?”

我陷在角落的阴影中,与他相望,只是流泪,却无言以对。

他又静坐片刻,大约是意识到我是真的无话可说,弯腰拾起跌落在地的折扇,握在掌中出了会儿神,方起身离开。他一只手按在门上,却迟迟没有推开,我知道他在等什么。

在等我开口,等我否认,可是我没有。

我不能。

最终他轻笑一声,推门越出,风扬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很快掩去他笑声中的自嘲。

我看着他阔步而去的背影,心想,只要离开这里,他便又将是那个近乎无所不能的贺五爷,永远从容,永远带笑,不论何人何事,都不能叫他神伤。

这样就好。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什么也不想,心中空荡荡。

胃疼的时候,我便吃几块合口的糕,或喝碗暖烘烘的汤水;心空的时候,我总远远望着五爷的背影想哥哥,或是去梦中找哥哥。可如今,五爷已不能再望,哥哥……也不能再想了。

可是,如果这些好光景终究要被收回,离我而去,当初又为什么要给我呢?

就像是,叫我追着一只蝴蝶跑了不知几万里,却在我捉住它的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最后,我不仅没了蝴蝶,甚至连继续追逐它的资格也失去。

我想问为什么,可我连该向谁发问也没头绪。

我满心茫然,因此被人扑进怀中一把抱住的时候,我甚至没反应过来要将她推走。在她对我说,少爷你今日怎么来得这样迟的时候,我也没反应过来该反驳她你认错人了。

她身后追过来两个气喘吁吁的男人,各自打量我片刻,又对视一眼,似是有怒不敢言,只用隐晦地用目光警告般瞪了我怀里的女人一眼,便不太甘心地走了。

女人飞快地松开我,退开一步,战战兢兢地交握双手低头站在我跟前,与方才对我亲亲热热的姿态判若两人。

“这位少爷,十分抱歉方才情急之下冒犯了您,真的很对不起,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我出门时没注意,这时才发现自己穿的还是昨夜祝东风给我换的那身衣裳,样式虽很简洁,可质地考究,剪裁合体,想必价值不菲,无怪乎他们将我认作个富家少爷。

“我不是……”想想又觉得与一个生人没必要解释,我瞥了眼她身上被扯得凌乱的旗袍,又转开目光,侧过身道:“你,先整理一下衣裳吧,我帮你挡着。”

她似是愣了一下,诺诺应是,一阵窸窸窣窣后,听到她说好了。

我低头扫了一眼,目光被烫了似的又立刻别开,才发现她那衣服原本就是刻意有些暴露的款式,倒像是那些……我这才想起来打量四周,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城中最有名的烟花柳巷之地。

她似是察觉到我突如其来的尴尬,没忍住笑了一下。

“少爷从前没来过吗?”

我点了点头,有些吃力地开口:“你……是?”

“是。”她很坦然地承认了,还抬手指了栋精巧小楼。“我是摘星楼的人。”

她这一抬头,我才借着有些暗淡的绯红灯光看清了她的脸,心下微微有些吃惊——她虽然化着很浓的妆,但依然可以看出面容中尚未完全褪尽的些许稚气,竟是个不比我年长多少的姑娘,隐隐中,还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们以前,”为了不被当做拙劣的搭讪,我只得尽量板起脸,使自己显得诚恳一些。“是不是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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