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1 / 2)
天稍稍暗,太后所居宴安宫的内侍总管就吩咐小内侍在长廊里挂上了铜卮灯,屋脊、树枝上的积雪还未消融干净,素白的雪光反衬到内院里,使得深冬的夜晚显得没那么晦暗。
皇九子铮用完晚膳坐在殿前花圃的台阶上。他垂下一只手,掌心弯曲,另一只手则摇摇那些枯枝败叶上的雪花,待积得越来越多则攥成球,直起身攸得一声摔到院里的海棠枝干上。
轻微的震动后,海棠枝上残存的积雪还是有几片飞落下来,如此几个回合后,少年耸耸肩,似是无聊,又拿起地上的树枝逗弄花圃里爬行的小虫、蚂蚁。
内侍们大都对他的动作习以为常,都各自忙着手里的公务,无有他顾。
由于幼时的一场大病,平王铮身形瘦弱,寡言少语,木讷、呆板。太后倍加怜惜,自六岁起就转居惠仁宫由太后亲自抚养。
夜风渐起,身边的内侍总管,陈常侍赶紧过来把他御寒的狐裘紧了紧,又劝他回房。
平王步履轻缓的穿过殿前的长廊,来到太后所居大殿的暖阁外面,本想直奔进去给祖母道安,但里面传出的话语使得他立即止在了暖阁外面。
那是当今皇后萧氏的声音,皇太后的内侄女,萧语琴!
“别看墨氏平日里低首垂眉,隐于深宫一隅,但这个女人极有城府,留下恐有大患。”
“念及大汉朝高祖逝后,幼帝登基,皇权落于吕后之手,她对刘姓子孙大肆凌虐,江山险些易主,此,子弱母壮,朝纲大患。”
勇毅候萧湛的声音落下后,平王铮静止片刻,从容转过身,跟王常侍交代了几句。转回了自己的寝宫。
戍时,王常侍派去的向皇帝所居的宁和宫问安的小内侍回来道:“皇帝晚间精神稍稍好些,准皇九子铮前去。”
颜铮跪坐在皇帝床前,皇帝靠着背后的枕具勉强撑起身子,他把手伸到平王面前,眼神慈爱“好久没见铮儿了。”
平王把手附上去,只是沉默。
“铮儿在想什么?”
颜铮还是不语。
皇帝抬抬手遣散了宫中内侍。
“儿臣夜读《史记》有一事极不明白,左思右想脑仁都发疼了还是不懂。”
皇上脸上展露出难得的笑意“铮儿如此用功?”
颜铮低下头“儿臣愚笨,不得不笨鸟先飞。”
皇帝笑意加深“说说吧,看爹爹能否帮你!”
“儿臣想,武帝崩世前为何会赐死昭帝刘弗陵的母亲?是怕她如吕后般擅权吗?如果大汉朝的臣子都忠勇刚直,儿孙也都贤明通达怎会让祖辈基业落于外戚?”
皇帝枯槁的脸上,有稍许的喜色“武帝也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毕竟吕后的先例摆在那里。”
“凡事也因人而异,吕后擅权,在她诛杀韩信、彭越之时就已显露无疑,汉昭帝的生母钩弋夫人并无干政之心啊?”
皇帝仔细的瞧着平王铮,眼眸中的喜悦越来越明显。
颜铮低下头,用衣袖悄悄拭去眼角边涌出的泪水,皇帝手附在他头上“现在大臣们都推举你做太子,你是在担心你的母亲?”
平王直起身子,扑通一声跪在皇帝的病榻前“无母何恃?儿臣痛心于汉昭帝,推人及己,惶恐不已。祈愿爹爹体察。”
皇帝抬手搀起他,怜惜的拾起颜铮鬓前的一缕碎发“铮儿,合宫的人都说你呆笨,连着几位先生都不愿以你为徒,你是真的呆笨吗?”
颜铮抬起头,看着皇帝,眉眼就像千锋苍翠包裹下的一江秋水,带着属于少年的湿润、冷冽气息。
皇帝抬抬手止住了他往后的话“你的母亲是真的聪明······
庆平四十三年仲春,皇帝病笃,几位政要大臣围于宁和宫皇帝寝殿的病榻边。太后坐在皇帝身侧哀切垂泪。
已病入膏肓的庆平帝让侍御史拟了两封诏书。
一、立皇九子铮为太子,丞相蔡确,镇国大将军、勇毅候萧湛、御史大夫陈方平,在嗣君年满二十岁之前代行周公之政。
二、后宫众嫔御有子嗣者,可随子就藩。为保国运昌盛,百姓安乐,特令顺常墨氏居宫外郊兰皇家寺院为国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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