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2 / 2）

春日，万物复苏，长信宫内皇后坐在内室的软榻上，手拿宫内人刚刚折下的一花蕊初放的海棠花枝把玩，神情寂寥。

勇毅候萧湛坐在一侧，用手拨弄着茶碗里快要凉掉的茶水，好一阵子无话。

忽然，攸得一声，萧皇后把那花枝扔出窗外，刚好砸在院内忙于洒扫的小宫女头上，那小宫女摸摸头，惊惧的退到一边。

“父亲，我们计划的如此严密，怎么会被皇上知晓的？”

萧湛把茶碗搁在面前的朱红色木几上“那天晚上太子去见过皇上！”

“那又如何？那个呆瓜就是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可能想出去求他父皇！”

“但他确实去了，我安插在皇帝寝宫的内应当天就告诉我了，绝没有错，其实，这些天我心里一直不安宁，总觉得身处一片迷雾中，什么都看不清。”勇毅候笑了笑，牵出额角的几缕皱纹，如细刀镌刻一般触目惊心。

“几年前的事情来来回回的想不明白，皇太后为何会在颜铮变得呆笨之后，把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那墨氏本是罪籍宫女，颜铮是诸皇子中母家势力最卑下的，而你姑母这个人，一向不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又为何在我们提出立他为太子时，态度晦暗不明。”

“也许姑母就是想让我们萧氏一族永享繁荣，才提早布局把颜铮拉拢到自己身边，好为我们所用”萧皇后拨弄着手上的指环，仪态慵懒、颓靡。

“看起来是这样，又似乎不是，你姑母一向寡于言辞，但她自己绝不是一颗做棋子的料，质地太硬，也许是为父老了，经不了事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行了，父亲，你也不必太过杞人忧天了，我们既然能拥立颜铮，也能废了他。之前的键太子不是这样吗？我就是要让满朝文武知道立太子不是他颜氏皇朝说了算，而是我们萧家说了算”

萧湛直起身子拍了拍萧后的肩膀“不早了，睡吧。”

颜铮踏着被错综交杂的枝干剪裁的碎如细花的月光，走向灵素宫，往日探望母亲的时节，总是令他充满了欢欣，但是往后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澄净的好时光了。

墨氏正和柳安在油光下做女红，看到颜铮进来忙把手里的活儿收拾到一边。

颜铮坐在窗边挨近母亲的几榻上，或许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久久无语。

除了那两道浓得化不开的眉毛，承袭今上之外，颜铮的长相像极了墨氏，眼睛细长，下颌弧度如墨线勾勒，柔润俊秀。

“母苦儿未见，儿劳母不安。”墨氏牵着颜铮的衣裾，眼中流露出压也压不住的担忧。

此时的颜铮如幼时一样，流露出对母亲的万般不舍，和愧疚，也如幼时一样对亲情秉持着一种羞涩的内敛，隐藏于心，却不擅表达。

“朝堂诡谲惊险，以后的事情都要靠你一人承当了。”墨氏手附在颜铮的头发上。

“母亲多盼着你能一夕长大，再不受人摆布”墨氏眼内蓄满的眼泪如扯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滚落下来。

颜铮用衣袖拭干墨氏的泪痕“母亲以后只需自行保重，只要母亲安宁，儿子就无忧。切勿因为儿子的事情忧心太过。”

墨氏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你老师和杜正言都被贬往南疆了，你知道吗？”

颜铮点点头 “我意料到了”

墨氏担忧之情更甚“那你······？”

颜铮温和的笑笑道：“母亲放心，我能应付。为防万一，我想暗中给母亲调个别的居处，萧氏心机叵测，我担心她总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千万不可，萧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是那样，他们肯定对你更加猜忌，你的处境也就越发艰难，我这么多年战战兢兢的也熬过来了，你放心，我自有法子应付。倒是你”

墨氏把手搭在颜铮的肩上“朝堂局势凶险，你一定要韬光养晦，切不可早露锋芒，本以为—”

“你能今年定藩，谁曾想啊······”

颜铮自嘲道“ 若是早知道今日，我就应该学四哥那样的皮顽样子，斗鸡走马过一世，天地兴亡两不知。那些御史、宗正也拿他没办法。”

墨氏宠溺的敲了一下颜铮的头“那可不许，澄江王年龄也不小了，成日里没个正行，而今连个妻室都没有——”

像天下所有做母亲的一样，一说到这个话题，墨氏也来了兴致“而今你既以为储君，选妃的事情恐怕也要提上日程，母亲是帮不上你了，你祖母疼你，若你有中意的女子，可跟祖母说。”

颜铮一听这个立即手足无措的揪着自己的耳垂把着玩儿，墨氏靠近他“这个，你可千万不要当成儿戏。”

颜铮脸色微红，无奈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