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2 / 2)
“要你多嘴。”前头抬轿的太监狠狠瞪他一眼,又换上奴才的卑微口吻,“才人恕罪,这奴才口无遮拦惯了,您可别往心里去。”
“没事没事。”祁长生先是摇头,想起他们看不见,又出了声,带着些笑道,“这宫里也憋闷的很,活泼一些不是很好吗?”
太监们在宫里被主子们折腾惯了,听见她这番话,难免就要多想一些,也怪不得他们,往前倒个多少代,不知有多少太监死在宠妃轻飘飘的一句话后头。
正说着,轿子到了地方,祁长生被太监们搀扶下轿,看见他们低眉顺眼的神情后都藏着一股深深不安,她想了想,抬手拆下发间一只步摇,塞在那开始接她话的小太监手里。小太监方才接了另一个太监的颜色,也后悔自己贸贸然接话,没敢接,慌张地把手往后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给祁长生告罪,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祁长生没料到他能这么害怕,半晌,祁长生放柔声音,蹲下身拉过那小太监的手,把那步摇放在他手里,笑着说:“且拿着吧,就当作你为我解惑的奖赏了,你抬起头,瞧着我。”
小太监不知所措地握住步摇,怯怯地不敢与祁长生对上眼,只好呆呆地盯着她的嘴唇,祁长生抹了胭脂,但并不艳俗,只觉得亮眼,她又爱笑,唇角高高翘起,让人看着就觉得高兴。
祁长生漂亮,但漂亮地与情/欲无关,她好像永远停留在女人与女孩之间,美貌有余,风情不足。
总而言之,她是个漂亮的傻大姐。
神出鬼没的干瘪老太监在祁长生身后干巴巴地说:“俞才人,时辰已到了。”
祁长生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想想又挪了挪,把小太监挡在身后,才对着曾平笑笑,说:“走吧。”
出乎祁长生的意料,这个时间封鸿羽居然在寝房,并且已脱去外衣,正倚在床头读一本书。
屋里的药味格外浓郁,大约是放下头发的缘故,祁长生莫名觉得他较昨天憔悴了许多,桌上搁着喝完的药碗,和……祁长生没看见自己想看见的,有点失落。
亏她今天特地没吃晚饭,祁长生想。
曾平在她身后关上门,嘎吱一声,祁长生瞧着他这幅虚弱模样,像是怕惊扰到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陛下。”
“俞才人。”封鸿羽放下书,十分疲倦地抬手揉捏鼻梁,用力合了合眼,“过来。”
祁长生规规矩矩地走过去听他吩咐,把小凳拖到他床前,坐下,封鸿羽把书放她手里,用手点点某句话的末尾,又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闭目养神,“念。”
祁长生不明所以地翻开手里的书,放眼望去全是蝇头小字,枯燥繁冗,一句话如果不细看,根本连意思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她清了清嗓子,捧起书来,顺着封鸿羽方才看到的地方开始读,因为不熟悉,断句断地磕磕绊绊,把封鸿羽听得直皱眉头,不时打断她纠正。
“发、发阿褥多罗……”
“耨。”
“菩萨应如、应如是布施,不住……”
“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於相。何以故。”封鸿羽闭着眼纠正她。
祁长生:“……”
会背为什么要我读?!
祁长生腹诽,深吸一口气,没等继续往下读,就被封鸿羽抽走了手里的书,他叹了口气,把书仔细碾平放在膝上:“俞才人没学过句读?”
“学艺不精。”祁长生干笑,“学艺不精,哈哈哈哈。”
俞兴怀是怎么好意思腆着脸把这丫头送进宫里的?封鸿羽匪夷所思地想。
祁长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坐在那,觉得封鸿羽的那声叹息就是明摆着在说她没文化!她咬着嘴唇计较了半晌,突然灵光一闪,主动提议:“虽然我句读不精,但我按肩按得可好了!”
说罢眼巴巴地看着封鸿羽,眼睛闪亮亮的,封鸿羽抬起眼皮瞧她,感觉几乎能看见她身后具现出来剧烈摇晃的蓬松尾巴。
他莫名想笑,嘴角抽搐几下,绷住了,封鸿羽抬手指着桌子,绷住脸说:“去那,把这书好好看明白了,读顺了。”
“陛下,妾身觉着妾身读这个,好像没什么用武之地呢。”祁长生没挪屁股,委婉地道。
“谁说没用。”封鸿羽理所当然,“以后每天睡前,记得给朕诵读一遍,与朕一起感受佛法的精妙之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祁长生哀愁地连个屁也放不出来,只好认命地拎起那本金刚经,老实坐在桌前,开始翻看。在她看的时间里,封鸿羽也取了本书翻阅,看了一阵感觉困意上涌,他躺下去,感觉屋里忽地黑了。
“不必全部吹灭。”他轻声说,“留一盏供你看书就好。”
那豆大的昏暗灯光重新亮起来,祁长生折了个帕子稍微遮了遮光,自己则往光源那凑了凑。
身后的呼吸声渐渐轻缓,祁长生看了几页,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一抬头,看见桌角搁着的未批改完的奏折。
祁长生眯起眼,仔细辨认上面的文字,半晌,她回头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封鸿羽,轻轻将那本奏折拽到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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