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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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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祁长生从霁月口中得知,荆书竹随意寻了个理由,把明羽活活打死了,尸体连一张草席也没有,被太监们草率地拖出宫外,葬在无名的乱葬岗里。

霁月去亲眼看过尸体,只觉心酸又残忍,在与祁长生描述时,只寥寥几句也觉喉中发哽,为明羽的悲惨命运,也为作为宫女的自己,如果不是好运分到了渺影居,或许她都无法活到出宫的时候。

“明羽她……”霁月将木梳放在桌上,哽了哽,才低声道,“奴婢听说她家里大哥有残疾,一家老弱全仰仗她从宫里寄回去的银钱生活。”

祁长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回忆起那宫女的长相,但搜寻许久,能回忆起的只有她急急下拜的颤抖身影,脊背瘦弱,伤痕交错,声泪俱下地向她道歉,感激她的善心。

那声感谢,祁长生突然觉得,她根本承受不起。

霁月拿起步摇为她钗发,祁长生拍拍她的手,摇摇头,小声说:“今天没心情捯饬了,就这样吧。”

不待霁月说话,祁长生已伸手拆散半成型的发髻,黑发倾泻如瀑,更显肤色如雪,巴掌大的小脸上没什么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唯有眼底盈起湿润的红色。

“才人赎罪。”霁月一怔,晓得自己的话让祁长生难过了,慌忙就要下跪赎罪,“宫女就是这样的命,才人也不必太过挂怀。”

“瞎说什么。”祁长生从镜子瞪她一眼,半晌道,“其实人死如灯灭,百年之后都不过一抔黄土罢了,何必分什么尊卑呢,难道我们这些妃子担着个虚衔,死后还能不腐不坏变成金子不成。”

“这……”霁月不知接什么好,祁长生这话说得很真实,但也十分出格,她不敢回话,只讷讷低下眼。

“不过一面之缘,说有多难过也是假的。”祁长生叹了口气,向后靠着椅背,喃喃地说,“我只是想起那天她与我道谢,帮她找来太医对我和晴雪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况且我也没有坚持留住她,霁月。”祁长生阖眼,轻声说,“我愧对她那句感谢。”

“不是才人的错。”霁月垂手立在她身后,许久才说,“但才人有这份心,想必明羽会很高兴的。”

“或许吧。”祁长生起身,随手将长发松散绑起,又想到什么似的,对霁月说,“你去库里看看,过几天若是明羽家人来收拾她的细软,找些钱财给他们带走。”

“你忙去就好,我这也没什么事需要你了。”祁长生说。

霁月出了房间,房里就剩下祁长生一人,夏日已至,屋里不免憋闷,霁月没有替她关上门,阳光攀附住她的裙角,有星点暖意。她呆呆地看了会院中景色,只觉得心中十分憋闷,郁郁不快。

过了一会,祁长生关上门,弯腰从柜中找出她这些天的劳动成果,分散摆在桌上,开始细细研磨起那些不同种类气味的药草,药杵将晒干的草茎碾碎,那种清苦的味道弥漫在屋里,祁长生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没来由地想起封鸿羽,与他身上熏染的药香,让祁长生觉得心神宁静。

她停下药杵,将细末倒在称上,翻开医书确认之后,才收集起来,又捡起另一样,开始处理。

在重复的机械性劳动中,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流逝,直到霁月敲门询问午膳,祁长生才感觉腹中空空,忙将东西收拾好,塞回柜中,用了午饭。

午膳很合祁长生口味,用得有些多,撤下去之后,虽然昏昏欲睡,可是吃得撑了,躺下又难受,祁长生摸着肚子在难受的午睡和溜达溜达之间抉择半晌,选择了出门消食。

嘉明宫本该有三位才人合居,祁长生住渺影居,黄晴雪住临永阁,由于宫妃最底层人民只有她与黄晴雪,因此嘉明宫没有第三个住客。嘉明宫也不大,被分割成三部分后,每人的住处更是连跑马都费力,就祁长生的渺影居来说,她的后院逛一圈,也就百来步。

想在自家院子里消食,可能要转上百来圈,祁长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公用的御花园逛逛,近些日子,她为了把怀孕的事实做全,已经好些时候没去转转了,听晴雪说栀子花开得很是喜人,她想去看看。

打定主意,祁长生叫上霁月,向御花园走去。

初夏的午后,大多数人都在午憩,就算少数宫女太监在路上行走,也是慢慢悠悠地,阳光热烈,将种类繁多的花草浸逼出一种熏熏然的温暖气息,整个后宫沉浸在昏然的慵懒中,仿佛一派和平。

两人一路走一路停,未走进御花园,已先闻到栀子花的香味。

御花园假山俊秀流水潺潺,人工挖掘的细窄溪流贯通整个御花园,水声细缓,冲洗掉了栀子香味中弥漫的尘土与俗气,混入细微水汽之后,湿润的清幽味道让祁长生想起细雨不断的江南水乡。

祁长生憋闷了一早上的心情缓解不少,笑着折下朵花,比在鬓边,问霁月:“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霁月真心实意地说,想想又道,“不如让尚宫局送些到宫里,用作插花和装饰都很好看。”

“可以唉。”祁长生把那朵花别在鬓边,她未梳发,只简单将长发束在身后,洁白栀子更衬地她面如皎月,笑容动人。与其他女子不同,永远停留在十五岁的祁长生或许是药力作用,她的举止和神情常常带有孩童的天真和纯粹。

“还可以拿来做饭吧。”祁长生臭美地转圈,裙摆翩然,与霁月行过小桥,不忘畅想,“或者酿酒,应该也会很香吧。”

霁月抿起嘴笑,附和道:“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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