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1 / 2)
俞母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穿着半旧的朴素衣裳, 盘扣系歪了, 发鬓也东倒西歪,全然失了四品夫人的体面, 她无措地站在章安宫的门前左右张望,看上去像个宫中负责洗衣的老妇 ,卑微又慌张。
霁月将她领入章安宫,俞母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 不住地问:“俞之她……可有生气?”
不待霁月回答, 她又捻起袖角擦泪,哀叹:“她生气是自然的, 偏生我还是个没脸没皮的,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还要求她去和陛下说情。”
俞母又是悔恨又是羞愧, 见到祁长生的第一眼, 竟然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上去要攥祁长生的手。
祁长生神色复杂地抽开手, 挥手屏退霁月,望着佝偻脊背的俞母, 半晌道:“为什么要让我把那样的礼物呈给陛下?”
俞母伸出的手尴尬地落在空中,而祁长生的冷淡口气已说明了一切, 她瞧着祁长生, 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有光洁的肌肤与娇嗔的情态, 更衬着她人老珠黄。
“我……”她嘴唇张合,下意识转开目光,“都是老爷……”
对,都是俞兴怀。
祁长生的男人是天下之主,手握重权,年少英俊,却还将她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心上,要为她出头。
可俞兴怀呢,明明是高娶,却在将她抬进门短短一个月后就原形毕露,小妾一个接一个地住进后院,一个比一个趾高气昂,而她却还要维持当家主妇的体面,操持一切,即使挨了他的打……
俞母的左腿剧烈疼痛起来,那是那日她听说俞兴怀久久呆在书房,出于夫妻情谊关心他,却被他狠狠推倒时崴的。
“都是老爷他。”俞母喃喃地说,“老爷他非要让你代替俞之,又觉得你控制不住,一定要除掉你……和我没有关系的,我一直劝他,他也不听,他一直就是这样,从、我嫁进俞家开始,他就是这样。”
祁长生静静地看着她:“可是那灯是你送进宫里的,也是你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没有关系的。”
祁长生进宫那日,描眉画红,穿着盛大,俞母牵着她的手一路将她送上小轿,她那时还柔和端庄,
“那是老爷让我做的!”俞母激动起来,“我不想这样,你进宫之后我一直都有好好照顾周应,我——”
周应这个名字让祁长生的表情稍稍松弛,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周应,她连俞母的面都不想见。
“所以,你今日进宫,是有何事?”祁长生说。
“老爷说——”俞母慌忙道,“老爷让我、让我求姑娘在陛下面前说个情,别、”
“陛下不会处罚俞家的。”祁长生打断她,“我没告诉陛下那是俞家给的东西,也向陛下道歉了,陛下很宽容地原谅了我。”
“但是。”祁长生一顿,直视俞母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但我也不会原谅你们做出这样的事,这事就这么算了,后就各自两清,无事别来宫中找我了。”
俞母一怔,嘴唇嗫嚅,仿佛要说些什么,她在来的路上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觉得祁长生肯定不会原谅她的,唯有紧紧抓住周应这张底牌才能与她谈好条件,但没有想到,祁长生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她心乱如麻,许久才迟疑说:“可老爷说……”
又是老爷,祁长生想,忍不住打断她:“俞夫人,你就没有自己想说的吗?”
俞母愣住了,好像没听明白祁长生是什么意思。
祁长生摇摇头,没再提这句话,换了个话题:“陛下不会找俞家麻烦的,所以麻烦俞夫人回去之后,把卖身契还给周应哥,让他离开。”
“周应他……”俞母想起俞兴怀的吩咐,心里悄悄打起了鼓,心知周应现在的处境可能不太好过,但祁长生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敢将实话说出,只犹犹豫豫地点点头,“我问问老爷……”
祁长生叹了口气,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扬声叫来霁月,要她送送一瘸一拐的俞母,逐客令已下,俞母也不好赖着不走,霁月挂着和善的笑容伸手引路:“夫人这边请。”
俞母抬头看看她,又转过脸看看祁长生,渐渐地,她眼中闪烁泪光,颤巍巍站起身,朝着祁长生道:“是俞家对不住你。”
“确实是对不起我。”祁长生也起身,“多说无益,夫人慢走。”
俞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步履蹒跚,发鬓散乱,与祁长生初见时截然不同,祁长生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
她从来南村跑出来之后,像个乞丐在京城无所事事地游荡,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她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像个游荡在凡间的幽灵。
是有个侍女看见她的脸后,惊叫着将她带回俞家,满室的富丽堂皇里,慈和的夫人执着浸湿的帕子一点点擦拭掉她脸上脏污,和蔼地笑:“好俊俏的姑娘。”
祁长生忽然就有些不忍了,她抿起嘴唇,忽的扬声叫道:“俞夫人!”
俞母停下脚步,怔愣回头。
“不要总是在老爷说,老爷说的了。”祁长生大声道,“你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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