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2 / 2）

祁长生终于意识到，封鸿羽和周应是不同的。

不同到，她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只为保他平安。

她对着封鸿羽歪歪头，很认真地得出了结论：“不会跟他走的，因为陛下的身体还没有好呀。”

祁长生将这区别归结于单纯的愧疚。

而听见祁长生话语的封鸿羽，表情却顷刻间复杂至极，隐秘的欣喜与不满，混杂着许多难以言明的情绪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一闪而逝。

即使祁长生选择了他，她也存在消失的可能……

而封鸿羽并不想允许这样的可能存在。

良久，他微笑起来，并不嫌弃祁长生一身热烘烘的草味儿，封鸿羽向着祁长生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细弱手腕，那么纤细，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

年轻帝王目光晦暗不明，稍许，他抬眼看看月亮，偏头朝着祁长生淡淡道：“朕带你去见他。”

祁长生的目光亮起来，一把搂住他手臂，酒窝盛了蜜酒似的，甜的醉人：“陛下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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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府。

昔日里门庭若市的俞府此时已是冷冷清清，俞兴怀被缪乐贤卖了个明明白白，封鸿羽也重办轻拿，一事归一事，只重重处罚了俞兴怀，相关的萝卜泥，一个也没冲掉。

俞兴怀啷当入狱，缪乐贤证据确凿，只等流程过后，秋后问斩，俞家亲属连带着俞母与小妾统统发配边疆，男人开荒女人为奴，官兵拷人时，本想依着俞兴怀飞黄腾达的小妾几乎哭脱了力，俞母站在最前头，回首望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俞府时，神情麻木，只是眼里还是有些淡淡悲哀，良久，她与身边的官兵道：“西厢房左数第三个屋子的地下室里还关着一个孩子，你们将他放出来吧。”

那地下室里关的是周应。

清晨他在睡梦中被人架起扔进地下室，看守十分训练有素，不与他多说一句话，周应问了几句，碰一鼻子灰后也就讪讪地住了嘴，在黑暗里无聊地坐着，随手又摸出一直随身带着的东西把玩。

那是个小小的金色臂钏，镶了一个栩栩如生做怒吼状的纯金狮子头，大概只能容纳孩童的手臂粗细，周应猜想，可能是祁长生小时候用的东西。臂钏整体造型十分精巧，而且与本朝审美不同，浮夸技巧太过，这是他捡到祁长生时与她一起的东西，当时顺手拾在怀里，之后也一直忘记了这件事，直到祁长生离开后，他才在收拾行囊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臂钏。

他有些想她，他饿了，也渴了，于是也担心起祁长生，怕她饿怕她渴怕她劳累，怕她遇见坏人。

正发着呆，突然头顶人声大作，周应停下转动臂钏的动作，疑惑地看向声源处，不一会，头顶安静下来，有人打开封盖，新鲜的空气开始流通，周应站起来，他在黑暗里待了半天，被突然刺进的阳光照地睁不开眼，眼泪控制不住地开始分泌。

有个男人问他：“你就是周应吗？”

“我是。”周应胡乱擦一下眼睛，手在眉骨处搭起遮光，那男人半跪在封盖旁，逆着光，他看不清他的脸，瓮声瓮气地问，“你是谁？”

“我是庚。”那年轻男人说，“有人想见你，出来。”

周应在那人手上借力，爬出地下室，听见门外脚步杂乱，有许多人在大声说话争吵，他犹豫了一会，抓抓后脑勺，憨厚地笑了笑，对庚说：“谢谢你啊兄弟，我还要去干活，不如这样，你留个地址给我，我之后找个休息的时间，再上门拜谢。”

“干什么活。”庚诧异地笑，“俞府已经完了，你跟我走吧，过不了一个时辰，抄家的官员就要来啦，你到时候也是要被遣散的，跟我走就得啦。”

“不行。”周应想了想，居然认认真真地拒绝了他，“俞家对我很好，我不能这么白眼狼的跑掉。”

“唉，你这倔牛。”庚啧嘴，他转转眼珠，又同周应道，“不仅那人要见你，那姑娘也要见你。”

“谁……长生吗？”周应眼睛一亮，他搓着手，十分为难地想了一会，居然还是拒绝了他，“虽然我很想见到她，但是兄弟所说也不知是真是假，而且俞夫人于我有恩，就算今天俞府真的被抄家了，我也得等到他们主动遣散我才行。”

庚一怔，对这其貌不扬的憨厚男人突然刮目相看，君子义以为上，看不出这一届小民，居然还有些君子气节。他思量片刻，与周应好声商量：“不如这样，方才抓你的人正是俞府豢养的门客，你此刻出去，还是一样要被抓，我就白救你了，不如你现在与我先走，在俞府内找个地方，静候抄家的官员到来，那时上下一片混乱，也不会有人想起管你一个下人，你再出现也不迟。”

周应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如庚所言，一个时辰后，抄家的官员准时到了，周应的卖身契被一笔消去，他茫茫然在人群中找了一阵，没发现俞母的身影，而庚催的又急，他万般不舍的随着庚，走出他待了一年有余的俞府。

他们在一个破落小屋落脚，到晚上，庚接到消息，转头朝着正发呆的周应打了个呼哨：“走吧，带你去见人。”

庚身形鬼魅，两人在宵禁后的街上躲躲藏藏地走到了某间房前，庚为周应推开门，自己却不进，只催促周应进屋，周应迟疑地看着他好一会，才缓缓抬起一只脚，迈进了屋中。

屋里空荡荡的，窗前站着个漂亮的少女，杏眼桃腮，笑起来有股烂漫的天真气。

“长生！”周应激动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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