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1 / 2)
这夜对于许多人来说, 都太过漫长了。
封鸿羽在药力作用下静静睡着, 祁长生倚在床头, 困成小鸡啄米,不一会, 就昏昏沉沉地一头栽倒在床上,脑门抵着封鸿羽的肩,在梦里咂了砸嘴。
而同时,刑部大狱中。
盛夏的夜晚, 狱中依然弥漫着一股潮湿阴冷的臭味。行刑房并不大,容纳六七个人已显拥挤,墙壁两侧挂着各式刑具, 锈迹斑斑,缝隙里填满干涸的血迹,昭告来人, 这间屋内曾发生过多少不可见光之事。
犯人的两手拇指被捆住吊在当空, 脚尖将将点地, 狱卒常用这招来消磨口风紧的犯人的意志, 除非一直努力地绷直脚尖,不然他们的体重会生生拗断自己的手指。
这人看上去已经被吊了许久,生死不知地垂着头,像是昏迷了, 两手拇指已经被铁链磨到深可见骨, 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沾满新鲜血迹的几个刑具被粗鲁的扔到一旁。
距离犯人几步开外, 几人簇拥着为首的高大男人,这人身形瘦削高大,看上去活像个行走的骷髅,颧骨高耸脸颊凹陷,嘴唇呈青灰色,他舔舔嘴唇,很是无奈地说:“俞大人,你就招了吧。”
“我能招的都已经招了。”俞兴怀微微动弹,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句嘶哑的应答,伴随着沉重的喘/息,“什么罪名我都认了,还要我怎么样?”
“别呀。”这人说话语调十分有趣,抹了油似的,在耳朵眼出溜那么一过,留下道油腻腻的印子,“俞大人,你就老实说吧,俞之俞昭仪,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俞兴怀刚要开口,却听男人心情十分好地拍拍手,几人鱼贯进来,两人端着清水与饭菜,浓香扑鼻,而另一个人手里平捧着把粗糙柴刀,刀刃几乎生锈成了根棒铁锈子。
男人接过呈上来的短刀,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笑眯眯地与俞兴怀讲解:“俞大人,你瞧这刀,若是想在你身上拉下点什么,你可需要吃些苦头。”
俞兴怀心中叫苦不迭,虽然视野被血糊满,但也晓得这群笑面阎罗绝不会夸张一分,他们若想片你三千片,你就绝不可能在两千九十九片的时候死去,此外,明明是普通饭菜,此刻俞兴怀闻起来,却像大烟似的极具吸引力。
横竖都是死,他咽了口口水,与男人讨价还价:“让我……让我吃一口,喝一口水,我就说。”
从早上被吊到深夜,更毋提中间经历的诸多残酷对待,施刑的人手法异常巧妙,让他痛苦到极致,却依然清醒异常。这对一直养尊处优的俞兴怀来说,太煎熬了。
男人哦了一声,抬抬下巴,笑着说:“我自是相信,俞大人是守信之人。”
端盘之人走上去,勺出一些还未递到俞兴怀眼前,他已像条快要渴死的狗,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去接,牙齿嘎嘣一声咬在瓷勺上,他恍然未觉,狼吞虎咽地胡乱咀嚼几下,突然痛苦地叫出了声。
从他口中咕噜噜滚出一颗沾着菜叶的牙,上面尤带血迹,一路消失在稻草中。
男人微微摇头,又让人给他简单漱口,才道:“俞大人,在下洗耳恭听着呢。”
俞兴怀就与他狠狠瞎编了一通,编的似模似样,把他的短见可悲暴露地一览无遗。从害怕缪乐贤责罚而送祁长生进宫开始,他的短见就带着他不可避免地滑入深渊。
男人认真听完俞兴怀的话,点了点头,问:“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什么?”他茫然反问。
“看起来是没有了。”男人叹了口气,不再看他,转身往外走,“今夜俞大人不幸因病卒于狱中,实在令在下感慨非常。”
身后的锁链哗啦啦响起来,男人却懒得搭理,连着俞兴怀含混的挣扎一起关在了身后,他步伐飞快,甬道空荡荡的,他一路走一路往下摘,先撕下高耸的锁骨,再将眉骨和眉毛揭去。
待到他从暗道离开牢狱,他已与那个特征极为明显的男人判若两人。
丁仰头看一眼微明天色,抱起手来,慢悠悠地往早市走,像个无聊的富贵闲人,而封鸿羽想要的消息将会通过其他方式,很快传递到他的手中。
天边泛起鱼肚白。
罗良策从镇东都司纪正奇府中后门乘轿缓缓离去,带着满脸醉意和心满意足的微笑,路过某个路口上,他掀起轿帘,看似训斥轿夫,粗短的手指却朝着街边某处快速做了个手势。
轿子离开后,一个小乞儿一骨碌爬起来,往另一个方向匆匆跑了,他的目的是翰林院学士景栾的府邸,换一碟点心和几块碎银。
当地平线被第一缕阳光照亮的时候,封鸿羽肩膀酸麻地醒了过来,祁长生歪着头趴在他枕边,微张着嘴睡的正香,隐约还能看见嘴角一点晶亮的口水。
这睡相真是难看,但是也可爱真实的很。
封鸿羽侧过身,趁着祁长生没醒,看了好一会她的睡颜,才缓缓坐起身来,将玉枕小心地塞进她脑袋底下,动作轻慢地起床披衣。
曾平老了,服侍先皇一辈子的他不能再像那时那样随叫随到,封鸿羽又不放心其他人,于是早上的一干事项并不麻烦他人。
暗道哒哒三声响,封鸿羽一怔,想起些什么,转脸看了看祁长生,犹豫片刻,还是将肩上衣服披在她身上,也遮住了她的视线,才从暗道格子处取出消息。
消息是从丁那来的,关于他从俞兴怀那审问出的祁长生的来历,俞兴怀如他所料一问三不知,对祁长生真正目的的调查仍然毫无头绪,而她的表现更是使谜团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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