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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乐贤有一位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 是先帝指派, 成婚后育有一女, 因心疼妻子体弱,不再有所出, 也并未娶妾。

这段佳话在民间传颂已久。

封鸿羽年少时候曾见过缪乐贤的妻子,那是个温婉大方的女人,与缪乐贤携手而立,盈盈向他行礼, 端庄矜持。

觥筹交错之中,他们看起来十分恩爱。

然而宴席末了,酒意醺然之际, 缪乐贤却下意识避开了妻子投来的温柔眼波。

不知为何,已经醉意朦胧的封鸿羽将这一幕,记得十分深刻, 念念不忘, 乃至好几天后, 还是找到了曾平, 询问缪乐贤与他妻子的故事。

曾平跟了先帝很多年,见过他生机勃勃昂首奋发,也见过他沉稳可靠,于万军之中高举利剑。

然而老太监曾平身形干瘪, 声音尖细, 沉默寡言, 看不出丝毫过去从军的痕迹。他不曾向任何人吹嘘过自己的过去。对他来说, 或许生命全部的意义就是侍奉好先帝,与他的子嗣。

直到他死去。

老太监听见封鸿羽的问题,沉吟片刻,只简略地告诉封鸿羽,缪乐贤之前也曾有过一位妻子,是个采药姑娘,身份低微,却十分可爱善良,缪乐贤爱她至极,在奔赴战场的前一夜,在同僚的祝福下,与姑娘举行了一个十分简陋的婚礼。

“后来呢?”封鸿羽下意识追问,如今缪乐贤发妻出身名门,是高门贵女。

曾平深深望他一眼,许久才说:“她死了,死在于泽屠城那日。”

尘封在记忆中的只言片语,被掩埋在对老师的敬仰与憧憬中。现今朝堂依旧纷乱,而封鸿羽却奇异地心平气和起来,少年皇帝敛目,若有所思地看向神情难得复杂的缪乐贤,除去恍然,心中居然微乎其微的松了口气。

倘若一个人将面具融入骨血,就很容易让他人怀疑,曾经的某瞬温情与犹豫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曾觉得缪乐贤的血管里并非如他人所言,流淌着铁的熔浆,因为封鸿羽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先帝早逝,太子年幼多病,缪乐贤军中威望已久,于他而言,权力其实唾手可得,不过振臂一呼,便可将宫中幼子推落皇座。

但他并没有。

新帝登基那日,三十六道宫门大开,处处结彩,宫人皆列队匍匐,封鸿羽瘦弱的肩膀几乎担不住沉重的冕服,满心张皇,手心里的汗全数揩在了曾平袖上,曾平敛眉低目,手腕极稳,将他扶至龙椅坐下,方才退后一步,扬声唱喏。

而高台之下,身处流言之中,让他也惶恐的老师却率领群臣跪伏于地,顺服至极的口称万岁。

那是封鸿羽笃定缪乐贤温情之处的绝对证据,只是年岁尚未老去,这点稀薄温情便被他过于锋芒的气焰炙烤地只剩一层沉默难看的薄薄杂质,勉力提醒着封鸿羽,有些事情,大约是存在过的。

确实是存在过的。

封鸿羽心中的焦虑与挫败转瞬之间就消失了个干净彻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接近狂喜的镇定,他想,老师并非坚不可摧。

缪乐贤并非刀枪不入。

这段寥寥数语的俗套爱情将封鸿羽心中的师长复又变成了凡人,他的盔甲被老太君覆满灰尘的陈旧言语洞穿,露出其下温热的细微颤动。

他曾与他一样,坠入过爱情,并悼念至今。

长生。

少年帝王的胸腔泛起些酸软甜蜜的欢喜,他出了神,在舌尖描摹那两个字的形状,是姓名,是愿望,是救命药,是明艳笑容,是温热的、娇小的、柔软的少女。

结发授长生。

封鸿羽在朝堂出神之际,祁长生心有灵犀似的,在章安宫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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