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喜恶(1 / 2)
秋日的午后, 天气微凉,湖里的荷花还剩下一些残枝, 反倒愈发显得萧瑟。
苏祺然在湖边的亭子里画画, 侍女采兮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 心道:这里都没有花了, 也不知道少爷在画什么……明明老夫人的院子里菊花开得正好, 却半点引不起少爷的兴致。
这时候, 她远远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由远及近,头都来不及回,便站起来高兴地跟苏祺然道:“少爷,是表少爷来了!”
有长公主盯着, 两人单独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 采兮不知道今日长公主殿下怎么会放二少爷出正心堂的门, 不由得激动万分。
相比于雀跃的采兮,苏祺然淡定得多,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 只是继续画着,回应了侍女一个浅浅的“嗯”字, 表示自己知道了。
来人走得不快,看上去腿脚实在不便, 采兮见状,颇有些担忧:“表少爷的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听到这里,苏祺然的手顿了一下, 他终于抬起了头,却是看往了湖面的方向。
沈行澈走到亭子里,径直就来到了桌边,低头看苏祺然画的残荷。
他看了一会儿,笑道:“翠荷残,苍梧坠,千山应瘦,万木皆稀,都是蜗角名,蝇头利……唉,每年看你画这个,都不腻啊。”
“明明两年没回来,怎么好说每年看……”采兮跟在苏祺然身边十多年,对沈行澈甚是熟悉,也不怕在他面前开玩笑,她歪着脑袋问:“表少爷是说咱们少爷画不腻,还是您看不腻呢?”
沈行澈故作生气,敲了敲桌面:“一年两年而已,真斤斤计较。”却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
采兮正要继续说什么,却见苏祺然把笔隔在一边,扭头看向他们,显然是真被他们打扰了,她心中一凛,连忙闭上了嘴。
沈行澈却好像没有看到苏祺然的动作,他朝采兮挥了挥手:“我吩咐厨里做了山药枣泥糕,这会儿应该好了,你过去给端过来。”
山药枣泥糕健脾胃、补气血,还好克化,更重要的是苏祺然爱吃,所以慈安堂常备了原料,随时都可以让师傅做新鲜的糕点给苏祺然吃。
沈行澈直接拿来借花献佛,端的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采兮原本因为苏祺然的样子有点犯怵,知道沈行澈是在帮忙打圆场,赶紧应和,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沈行澈看都没看她,嘴上道:“好一个狡猾的小丫头,把我留在这里,自己跑得倒快。”
苏祺然淡淡地道了一句“你也可以走”,然后便继续低头,执笔画画。
习惯对方对自己这般态度,沈行澈并不觉得难堪,他故意往湖边的方向走了几步,好像是为了看清残荷,只是是因为腿伤严重,走路一跛一跛的。
苏祺然没有抬头,好半天不出声,一出声就道了一句:“听说有人装结巴,最后成了真结巴,若是有人非要装瘸,恐怕也要小心真瘸。”
沈行澈原本还想装可怜惹对方看自己一眼,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别人都道苏家祺然清隽高雅,殊不知他私下里言辞犀利,总能叫人哑口无言。
虽然被怼了一回,甚至是被咒了一回,但沈行澈的心里却是暖暖的……在这个家里,祖母、母亲和兄长会关心他,但只有苏祺然懂他。
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亲自为对方研墨:“我这不是想赶紧回南京来嘛……再说了,陛下也是有意让我回来的,我这只是顺水推舟。”
换句话说,就是他的腿伤大半是自己装出来的。
听到沈行澈大喇喇这种把欺君的事挂在嘴边,苏祺然总算如
他所愿地瞪了对方一眼。
沈行澈见状,反倒乐呵起来,但他没有跟苏祺然分辨,自己如果不是得了皇帝的暗示,不至于这么爽利地离开北疆。
——陛下是天下之主,让他去哪里,他就必须去哪里,哪里有拒绝的机会……不仅不能拒绝,反过来还应该给天子台阶,所以他的腿伤变“严重”了。
“听采兮说,玉佩磕了角,你带不了?”沈行澈不想深入谈这个话题,于是向对方伸出手:“你拿来,我去找人镶个边,可能俗是俗一点,但好歹能带。”
苏祺然想了想躺在盒子里的那块玉,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有些东西坏了便是坏了,怎么修都不是原样……就好像有些东西,如果注定拥有不了,便该潇洒一点放手。
那对玉佩是沈行澈拉上兄长一起送的,现在虽然是兄长送的那块弄坏了,但这样一来两只都不好带出来了,他当然觉得生气。
他想到了什么,冷言道:“大哥又带他那个小夫郞去庄子了,不过是些无人问津的中田,不知有什么可看的。”
沈行洲要买两千亩中田,虽然行事不张扬,但侯府几个主子都是知道的。
他们当然不理解,可出于对沈行洲的信任,劝了两次没劝动,便只能随他去了。
“你不懂农务,莫要在背后指手画脚,伯川哥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你们就是太盲目相信大哥,殊不知圣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沈行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比如他看那个卿公子,就与我们完全不同。”
苏祺然闻言,不禁皱起眉来。
沈家兄弟一个要独自托起家族之业,一个年纪轻轻就跑去战场厮杀……他们护家护国,在苏祺然心里都是最好的人,他也以为彼此之间的情谊永远不会变。
然而男妻入门,一切好像开始慢慢发生了改变,很多东西都不再跟从前一样。
如果沈行洲的改变还可以说是因为顾卿,那沈行澈的改变,难道也能怪罪在顾卿身上吗?
过去沈行澈对自己的兄长是完全的崇拜、信任和爱戴,哪里可能说出这样质疑沈行洲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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