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选择（1 / 2）

入了冬, 天黑得很快，顾卿跟着沈行洲往慈安堂的方向去, 在昏暗的天光下看他如雕刻般的侧脸。

这些诗笺做起来很麻烦, 而且光是在上面写上漂亮的字, 就不知费了顾卿多少功夫。

不过能让不苟言笑的沈行洲露出那样的表情, 顾卿觉得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虽然对方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但也明明白白说了很喜欢这份礼物, 这让顾卿十分高兴。

正想着对方什么时候会用“有求必应笺”，就见侯府的一名侍从匆匆赶了过来，禀报道：“世子，北晋王殿下来了, 此刻正在慈安堂。”

这时候人们做客都讲究先送拜帖, 偏偏北晋王入定兴侯府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来去自如。

顾卿惊讶之后，心里竟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实在是因为这位殿下太随性, 什么时候出现，总没个准信, 他们应该习惯了。

无奈归无奈，无论是沈行洲还是顾卿, 都加快了脚步。

入了慈安堂，发现里面竟然传来了笑声, 沈行洲与顾卿对视一眼，一起进了屋内。

这是顾卿第二次见赵天循，上一次因为太匆忙, 自己又全程低着头，所以没怎么好好观察对方的长相，只记得是极有威严的人。

如今近距离看，顾卿不禁感慨皇家基因果然不同凡响。

长公主生得雍容华贵，这位北晋王的样貌则更是出色，再加上那股尊贵的傲气劲儿，看上去十分耀眼。

饶是沈行澈也带着武将的杀伐之气，站在驰骋疆场多年的北晋王身边，依旧显得稚嫩许多。

在顾卿看来，此人的眼神过分锐利，好像能看穿人的内心，相比于沈行洲，他的目光总带了很强的攻击性，无论表现得喜欢还是厌恶，都愈发强烈。

赵天循见沈行洲进来的时候，面色倒是寻常，但当他看到随之一起过来的顾卿时，眉头却是微皱，只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厅内的众人一直都在小心翼翼观察着赵天循，哪里可能错过这个细节，一时之间各生心思。

长公主心中一凛，她意识到北晋王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顾卿。

不可能马上让顾卿出去，她只能主动与赵天循介绍了一番，打了个圆场。

好在赵天循的态度并未因为顾卿的到来而发生改变，他视来人如无物，继续与老夫人、长公主说话。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逮着机会飞快地瞪了顾卿一眼。

顾卿只觉得自己冤枉得很，也觉得心累。

他记得《满朝》里北晋王从头到尾都没把小黑莲放在眼里，怎么到了他这里，突然就引得对方不喜了。

沈行洲也看了一眼赵天循，他不动声色地把顾卿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顾卿赶紧往他旁边躲，免得又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引得北晋王不喜、更叫长公主不满。

虽然赵天循并不怎么热络，但是老夫人和长公主要跟他说话，他还算买账，而且偶尔还会跟苏祺然聊上两句。

北晋王此刻的态度与刚刚的对比，对谁喜欢，对谁不喜欢，自然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老夫人很得意，长公主那边就没那么高兴了，若不是碍着贵客在场，她恨不得让顾卿立刻滚出去。

察觉到长公主的不快，顾卿好生把自己刚刚的举动都回忆了一遍，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讨那位殿下的嫌。

——难道真是因为苏祺然有主角光环，而他则自带反派招人不喜的气质？

原本他以为只要自己不像小黑莲那样害人，总能

让沈家的长辈觉得他不错。

现在想想，他还是太天真了。

苏老夫人依旧不喜欢他，长公主遇事便怪他，沈行澈早早定了他的罪所以为难他……连赵天循才正眼见他一次就莫名不喜欢他。

也许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他的身份才是原罪，小黑莲自甘堕落、咎由自取，但他也摆脱不了宿命。

顾卿抬头看了看春风得意的老夫人、时不时板着脸瞪他的长公主，以及举手投足散发着优越感的苏祺然和沈行澈，可以想象在赵天循离开后，自己恐怕又要受罪了，只觉得满心的苍凉无力。

大概是因为这两个月过得太舒心，长公主也有段时间没有找他的麻烦，顾卿对这种本该习以为常的事，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厌恶之感。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下意识挡在自己前面的沈行洲，依然觉得这个人的肩膀看上去好牢靠，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顾卿默默想：这个人能带给他的快乐，原来终究是有限的，也不是什么缺憾都能弥补的……

……

北晋王在北疆杀敌无数，到了南方，也葬送了不少人的荣华富贵，甚至性命。

如今不仅是倾灭的家族恨他入骨，连其他世家也是明面尊崇着、暗里畏惧着。

就算沈家有旭元长公主，沈行洲又私下里接了陛下和赵天循的差事，他们对这位王爷的态度依旧十分谨慎。

此人前段时间明明一直在南京城外搅动风云，大杀四方，现在突然跑回了南京，还跑到定兴侯府来，要参加沈家的家宴，不禁让人心悬而疑。

顾卿看《满朝》的时候，有喜欢北晋王的读者非常为赵天循担忧。

毕竟古往今来，做帝王手中之刃的人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但也有不少人，比如顾卿，就看得很明白，他们觉得这位天潢贵胄根本没把皇帝看在眼里，亦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子孙满堂……他所求，不过一个许言。

赵天循与许言皆是男子，北晋王无妾侍，不会有子嗣，这时候许家已经不存在了，如果最后找不到那个孩子，赵天循根本不用在意后嗣的封荫。

太医院的院使说他的王夫多年郁结在心，恐不是长久之相，赵天循只等有一天许言真的活不下去，他便可以丢下这无聊的俗世，随他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