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临时抱佛脚（1 / 1）

张穹走访了没几天，他就开始浑身发痒，脖子后头开始发红脱皮，脸和脖子前面开始发一片一片泛红的小颗粒，原本白生生的脸被一层薄红覆盖，痒得要死又不敢碰，生怕一爪子下去脸要毁容。他左右摆头照着镜子，看着那些密集的小疙瘩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阳刚男儿不做防晒，是因为他们从不晒太阳，给他们晒两天就老实了。

他捏着手机盯着他单位领导的电话，牙都快咬碎了，没气几秒那阵阵痒意又来了，他痒得没办法，只好冻几块毛巾敷脸。

村长家没有电脑，也就没有接网线，张穹那断断续续的手机4G信号让他想上个淘宝都变得异常困难，他没有办法，只好上他的长袖白衬衣往头上一裹，堪堪露出两个眼睛出门上山。

这样的阳光过敏加晒伤他不是没有得过，正是托了这皮肤过敏的福，让他免遭军训之苦长达一个礼拜，别人在阳光下挥洒汗水，他躺在宿舍床上浑身乱痒，退敏药止疼药轮番吃，昏天黑地过了一个礼拜才好。

如今他在这个三里地看不见一个药店，打开饿了么一片空白的地方，唯有打起精神拖着自己残破的身躯像个垂死老妪一样往移动营业厅走，这是他这几天上山走访找到的最近的一个营业厅，是哪家运营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找到信号，有了信号他才能上网买他的药和防晒霜雨伞冲锋衣。

在来山村里之前，他对“贫穷”“落后”，没有具体概念，他想到了可能上厕所要蹲茅坑，想到了是炕不是床，想到了可能没有电脑没有空调，但是他真的没想到在剥离了只属于城市的便利服务后，生活会使人那么疲劳——用电话前要先找信号，带来的电脑找不到wifi，柏油路罕见，甚至没有一条顺顺当当的路让他不用换车不用走路的上镇里，而这里和他居住的城市，居然存在于同一个省里。时间在他要办事的时候飞快溜走，而夜晚却又那么漫长。

营业厅虽然还是运营商的橙色LOGO装潢，但门面已经满是尘土，里面只有一位开着视频却支着下巴打瞌睡的年轻妇女。张穹也没把女人叫醒，他拿出了手机飞快的点开了电商网页，像是不要钱一样稀里哗啦的买了一大堆东西，结果到了结账又犯了难，这山沟沟里既没路标也没地名，他只好打电话问李大胆这货能送哪儿，结果李大胆淡然的说了一个驿站的名，还体贴的说：“等你东西到了，你跟我去镇里拿吧，我知道地方。”张穹在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间觉得他的脸都冻住了，连痒都麻木了。

打瞌睡的女人终于醒了，看到张穹还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他的脸，那眼色审视里面还带了点排斥，过了一会儿才阴阳怪气的问他来这办什么业务。张穹想了一会儿，问道：“村长家，你知道在哪吧？我想给村长家申请一个宽带。”他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居住调查表格，放在妇女面前：“我是市里派来做扶贫的，这是调查表格，麻烦您也填一填吧。”

女人皱褶眉头看了表格一眼，说：“我们这儿接不了网线，一户谁给你接呀。”然后低头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笔，掏出了半截铅笔，开始填表。

张穹再一次无语了，霜打的茄子也许正好用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他又掏掏他的包，拿出了两根黑色水笔，放在了桌上，这是他为了走访调查特意准备好的笔，可他也真没想到，这村里连办事的地方都不像个办事的样子。

既然人家说了，想拉网线是不可能了，可他也不可能不用电脑，于是一咬牙把自己的手机套餐升级了，大不了用手机热点当wifi，狗认柱子不会撒尿也就算了，活人哪能被尿憋死？

这时女人已经填好了表格，姓李名婉娇，二十二岁，已婚，初中文化，父母尚在，丈夫外出打工，尚未生育，家有宅基地耕地，非低保户。

张穹看过表格后问：“家里既然有耕地，怎么还来上班呢？”女人听罢又皱起了眉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在这上班每月还能领两千块钱呢，种地，我能种什么？我们家男人没在家里，爹妈老都老了，谁还愿意干活。”李婉娇看了下时间又说：“快三点了，你要是没事赶快走吧，我要下班了。”

张穹已经惊讶不出来了，他把表格收好，离开营业厅回村长家。原本按照计划，他是要去参观村长承包的桑树林的，可是他脸上起了因为阳光过敏而发的小红疹子，村长就叫他在家好好歇着了。

回去之后，张穹上了天台找地方上网，找到4g信号不再跳动变换的地方就盘腿坐下，打开所有搜索网站搜索如何种植桑树林，桑树林有什么经济价值，如何养鸡，三百只山地鸡能赚多少钱等等等等。他一个学编程的，对种树养鸡什么的一窍不通，但他名义上是来技术扶贫的，要是真到地方了，他被人一问三不知，那哪能好呢？可不敢给市领导丢脸，要是被村民看不起，他还怎么往下呆？临时抱佛脚虽然不是什么可取的行为，但如今他也是实在没办法。

网上说的农村养殖业说得头头是道，感觉只要干了就能赚钱，打开B站看人家养鸡，仿佛各个都是中央财经频道的致富主角。他又拿出纸笔，开始做起了笔记，从养殖品种到所用疫苗到生长周期，所需环境等等都记了一遍，边记录边心里还嘀咕，看起来好像也并是很难的样子？放下笔来心里还不踏实，又上网买了几本养鸡技术书，还有什么鸡病诊治大全，桑树防害大全等等，打算有备无患。

实话实说，农村也有农村的好，至少农村户口光一个宅基地就是多少城市人盼也盼不来的东西，小洋楼一盖，赛过城市买别墅，如今城市从柴米油盐到住房交通，没有一样能让普通人不嫌贵，哪怕是他从小到大不愁吃穿，想要买房也得掂着脸啃老，而像人家李大胆，二十岁不到，已经有了独栋别墅加豪华花园了。要是这么来比，倒是不知道真正贫穷的人是谁了。

发展产业是带动农村经济的根本，紧接着比发展养殖更重要的是修路和接通网络。张穹挠起头来，这些事情全都实行起来，不知得花掉多少时间，村民意见和审批成本加起来，不知道他的肝和头发还能不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