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同居(2 / 2)
汝真好像窥见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秘密,脸上微微有震惊的神色,马上变成了伤感和惋惜。带着那样的感情,她看了黄始木一眼,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开了,这一次,真的很轻。
黄始木条件反射向空中伸出另一只手,终究只是轻轻落下。
“辣椒酱,真的是跟张建一模一样呢,我简直不敢相信,这都什么年代了。对同事耍什么大男子主义呢,真的笑死我了,体能考核还不如我的家伙,现在也敢指手画脚说女人长女人短了……如果要论什么男人女人,我还会在这里吗?你说是不是啊黄检察官。”汝真刷完牙一边擦嘴一边抱怨。
“哦,”他冷淡地回应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朴顺昌简直可以叫做张顺昌了。”
黄始木睫毛闪动,头不自觉地歪向一边,他上次就不明白,为什么发生了偷发视频拷贝给署长之后她还能信任张建。
“张警官是你的type吗?”
“什么type?说什么呢,又不是不知道,孩子都五岁了。”汝真不知道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又是打哪来的。
“嗯。”他还是定定看着汝真,表示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汝真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这人怎么又突然抛出这种问题,“张警官有什么问题吗?”
“韩警官作为女人,会觉得有魅力吗?”
“还好吧,张警官对老婆孩子都挺好的。你这是在类比什么啊?”
朴顺昌,当然是朴顺昌了。“没什么。”他猝然转头走回卧室,“晚安。”
“您也睡吧。”汝真回答道,钻进睡袋很快沉沉睡着。
这一夜总算没再出什么事。
黄始木很早就醒了,洗好澡出来汝真仍缩在睡袋里安睡。乔迁时金系长送的咖啡机,他研究了半天才找到启动键,没想到按下之后响起轰隆隆的研磨声。
听到声音汝真按着配枪坐起来,黄始木才看清她架起一件T恤的肩膀有多单薄,细细的脖子支着一脑袋凌乱的头发,跟平时干练的形象大相径庭,让人莫名牵动了嘴角。
“啊,原来是咖啡啊。”汝真向后倒下去,试图再赖一会床,“好香……哎,什么,已经七点了?还是好困啊……”慵懒的自言自语像猫一样。
起床,洗澡,换衣服,振作精神。汝真观察了一下,浴室里所有洗浴产品都是无香型的,除了一点点松柏味的空气剂,黄检察官的洁癖真是真是武装得从头到脚各个维度毫不懈怠。
汝真一边擦头发一边从冰箱拿出买好的面包扔过去,“不好意思冷的也将就吧。”
从来也没有吃早饭习惯的黄始木一抬手传球配合满分。面包做得很朴实,碳水带来血糖飙升的满足感,咖啡滚烫而且浓度很高,被胃壁的毛细血管吸收之后立刻在神经系统发挥了作用。
“这两个案子什么时候合并调查?”汝真咬着面包的一角问道。
“现在的证据足以支撑这样的结论了吗?”黄始木把喝完的咖啡杯放在水槽。
“可是明明--”
“所有的报复只针对我个人,没办法证明跟我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系。”他看到汝真的眼波黯然,“所以我们要找到更直接的证据。”
汝真撇撇嘴没有接话,这些天她的压力只增不减,虽然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那只是不想让黄始木觉得她没有尽心尽责,其实她比谁都着急,那毕竟是她从小最好的朋友元泰哲啊。
门铃响起,是朴顺昌。
“汝真姐,你没事了吗?真的没事了吗?你要不要再休息几天?医生怎么说的?”
“我能有什么事啊,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了。”
黄始木拉开衣帽间的门,拿出两人的外套,面无表情地,“走吧。”
“喔,谢谢。”汝真好像感觉到有一点古怪,但又不太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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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天的下午,元泰哲被无罪释放了。令人意外的是这个本该被轰炸报道的消息,无论是线下还是线上都安静的有些反常。汝真追问反恐的队长为什么不发布给媒体,队长狠瞪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力争他不是真凶吗?真凶还没抓到,第三次爆炸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生,现在捅给媒体这种消息干什么?我警告你,如果你和相关的组员泄露一点消息,不但这反恐组你不要待了,龙山署你也不要想去,把这身警服就脱在这。”
汝真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训,只得按下性子答应。队长刚走,她就急急忙忙跑去开车,准备去拘留所接人,在那之前她想到应该先打个电话给雪熙通知她这个好消息,可是雪熙的电话一直转到语音信箱。
按着队长宣布的时间她提前二十分钟赶到了拘留所的门外,等了又等却不见泰哲被放出来。眼看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她上前询问,却被告之元泰哲早已经被接走。汝真不信,正要打电话给队长确认,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正是泰哲,听起来声音异常平静。
“汝真,是我。”
“泰哲吗?你现在在哪里?”
“我已经出来了,现在在父母这里,打给你就是让你不要担心。”
“你跟雪熙联系上了吗?我刚打她电话都打不通。”
“她跟我在一起,大概是没听到手机响吧,我让她跟你说话。”
电话换给了雪熙,“噢,汝真啊,不好意思,害你白跑了一趟吧。是我让他们帮忙隐瞒释放的时间的,也是怕有媒体或者抗议者在门口。”
没关系。“汝真觉得这倒也能理解,”在里面没受什么委屈吧?我现在过去看看你们好吗?”
“不用了,”雪熙拒绝得很直接:“现在到处都是媒体,而且泰哲不也想见人。”
“可是,”汝真刚说了半句,泰哲换回了电话,“汝真,我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雪熙会照顾我的。”
“好吧,可是有什么需要我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啊。对了,这是你现在的电话号码吗?”
“嗯,那先这样。汝真,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但我还是想跟说,从这个案子撤出来,现在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
“我是说现在这案子跟我没有关系了,你也不必再查下去了不是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汝真又一次被打断,“总之你小心,不多说了,再联系。”泰哲挂了电话。
“喂,泰哲,泰哲?”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汝真本想马上回拨回去,但又想起一事,雪熙怎么能让警队对她谎报释放的时间呢。
这放人比不放人更是疑点重重。
汝真隐约觉得雪熙不像她一直以来看到的那么简单,反正已经被队长排除在调查主力之外了,干脆就自己查自己的。下午她走访了几个相关的证人,又去了一趟艺术大学,复印了一大堆资料,才开着车回中央地检与朴顺昌换班。
“中午去大检察院的路上又被人跟踪了,汝真姐,你小心一点。”
“跟踪?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们停车之后对方就开走了。我怕他们待会又会来。”
“看来要多派几个人咯,黄检察官怎么说?”
“我觉得没有必要,对方的行动恰好说明了我们在正确的方向上。”黄始木背包出来,看到汝真一脸认真,“有话跟你说。”
汝真拍了下朴顺昌的肩膀,快步跟了上去。
在地检的食堂,居然有女人跟黄部长一起吃饭简直成了一道奇观,路人无不为之侧目。也只有姜检察长见怪不怪,哼了一声跟二部长吐槽道:“看啊,这偌大一个西部地检,就没一个他看得上眼的。我都要考虑把韩汝真调来了。”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
“就是那时候呗。”
“两年了吧,看来石头也有开花的一天呐。”
八卦中心的两人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氛围,黄始木是习惯性无视,在汝真急着抛出她的一连串疑问之前,他不紧不慢地小声说了一个名字,“赵言紫。”
汝真愣了,谁?赵言紫是谁?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据说是有部叫《光之逝者在我心》的电影,她是被换角的女主角。”黄始木继续补充。
“哈?这都什么跟什么。”汝真快速在手机上查了一下,确实是一张熟脸,青春靓丽,早年也出演过几个广告。几年前自杀未遂,后来就淡出了演艺圈。
“她不是淡出,而是加入了众爱之家,一个民间宗教组织,整容改名赵新爱,又拍了不少宗教电影。因为只在教徒内部放映,所以市面上见不到。我们查到她曾经是前总理秘书的情人。有很多政府资金,被包装成各种费用打到了赵新爱名下的服务公司。”
“这些人在温柔乡里真的把自己是人民公仆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啊,我记得前总理身边的人也都被撸了,大部分都在监狱里呢。”
“这个秘书可没有。而且凡是跟赵心爱和众爱之家相关的人,都在调查的初期就被悄悄放出来了。”黄始木话锋一转,“你今天去接元泰哲了?”
汝真眉头皱成一团,“你是在跟我说,元泰哲跟这件事有关系?怎么可能!”
黄始木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反驳。
“证据呢?”
“你还没开始调查柳雪熙吧,我这里有几个关键人物都指向了她。”
“那也只是柳雪熙而已,不代表泰哲也在其中,不是吗?”
“所以吃完等会我想去见一下这两个人。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汝真无奈地点了一下头,泰哲说的父母家地址她是知道的,但从没想过泰哲会真的成为调查的嫌疑对象。
三两口吃完了饭,由汝真开车两人来到江北的元家老宅。这是一片破败的贫民区,巷子里连路灯都没剩几盏。独门小院的门铃按下去半晌没有动静,只听到冷风吹动落叶的沙沙声,从门缝里望进去,至少一两年没有人居住了。
“你确定是这里吗?”黄始木紧紧抿着嘴,感觉事态不对。
“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会记错。旁边那户就是我家啊,只是我外公外婆几年前卖了房子回乡下了。”
“你不是说元泰哲家境还可以,供他学画画还送他上艺大吗?”
“噢,泰哲爸爸是做生意发了一笔财,之前也是苦出身的。但他舍不得老邻居就一直没有搬。我跟你保证,真的是很善良的一家人,他们绝对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的。”汝真举起手发誓状。
“你不是有元泰哲电话吗?”
汝真脸色一沉,其实她已经打过两回,每次都提示关机,连基本的定位都做不到。
“先回去吧。”黄始木刚转身朝车子走去,一颗子弹呼啸着擦着他的大衣飞过,他第一反应向车子后方急跑过去蹲下。
“趴下!”汝真迅速掏枪侧身贴在电线杆后,回头焦急地问道:“还好吗?受伤了吗?”
“没事……”话音刚落,一辆牌摩托从巷口急冲出去。汝真和黄始木闪身上车,开始追逐。拐过几个路口,还是跟丢了。
“我去调监控,烧成灰也要把车找到。”汝真砸向方向盘恨恨地说。
黄始木心知这一带摄像头应该不多,能正常运作的就更少了。他没报太大的希望。回到原地收集了地上的弹壳,他们跟区域的巡警解释了几句,把证物带回去合并调查。
“我是第一次见这么猖狂的犯人,而且居然每次都让他逃脱。刚才真的,只差那么一点,你也许就……”
“……检察官死于查案的现场……也许是我最好的归宿了吧。”始木想起自己向来被称为查案机器自言自语道。
汝真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了又忍,方向盘都要捏碎了,“这样的话,别人听了也不会觉得是真心的,只会觉得煽情吧。”说完这一句觉得嘲讽在这里并不合适,咬咬嘴唇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无所谓。可是黄检察官,这不是'最好',而是'最坏'的归宿。因为我们公检法是挡在人民和犯罪之间的一堵墙,我们就不怕挨子弹了吗?面对犯罪我们也一样是人啊! 别说检察官您双亲都在,就是我这样的人也不会觉得殉职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在这个世上一定,一定会有人因此非常伤心的。黄始木君,你任何时候都要记住这个,千万不要轻率地受伤啊! ”
黄始木听汝真说得如此恳切,抿着嘴低头不语,这种时候他总像丧失了表达的能力。越是想要说些什么,越觉得困难。
“嗯,知道了。”他轻轻地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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