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海市（1）（2 / 2）

周杭舒展筋骨在客厅踱步，手里攥着一本笔记，由大小不一的碎纸拼凑而成，碎纸侧边都打着洞，拿棉线串起来，说是笔记，和自传也差不多，记载着泰安行当家从继承这家店开始，十几年来遇到的奇闻异事，周杭大致翻了翻，每个故事差不多都有三四页篇幅，只有最后一个故事，它异常简短，不过半页就戛然而止，最后一行特地空出来，写上“罗刹海市”四个字，墨水浸透纸背，仿佛另一种形式的声嘶力竭。

讲故事的人已经永远消失了，周杭想到这里，恐惧又一点一点重新爬上后背，他未敢久留，抱着笔记离开这个不详之地，到县城租了个旅馆，在潮气颇重的客房里，周杭读完了最后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没有转世轮回，人死了以后变成鬼，也还是留在人间，它们开始互相做买卖，那个做买卖的地方，就叫“生人绝迹之地”。

这个传说我听了不知道多少次，经常把它当成睡前故事讲给小孩听，家里的小孩说我瞎讲，我也觉得，我就是在瞎讲。

今年九月的那段时间，泰安行收进来一批货，按照老规矩处理的，打上我家货号的时候，我发现，这上面已经打过一遍货号了。

那时候我才明白，“生人绝迹之地”绝不只是一个传说。

我再也不敢把它当成故事，讲给我的小孩听了。

罗刹海市

锡兰岛下，心诚自见。

白纸背面透出墨水痕迹，一翻页，是一枚手绘图案，罗刹海市的货号，范无救觉得它像一只妖娆的眼，周杭觉得它像一根柔软的枝条，而且看起来似曾相识。

在哪儿见过呢...周杭烦躁地抓头发，抓下满手脑油味，算算日子，足有三天没沾过水了，整个人散发出单身狗的酸臭，范无救在照片里对他那样又牵又抱的也真下得去手。

他肯定闻到了，只是没好意思说，周杭稍微想想就闹了个大红脸，拉开行李箱找浴巾，顺便一把撸下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和范无救还有很大差距。

不能成为身材爆好的肌肉美男，拥有一个身材爆好的肌肉美男也不亏。周杭现在还想不到这一层，没关系，以后范无救会让他慢慢明白的。

拍卖会带出来的遗物尚未安置好，全塞在箱子里，周杭摸到浴巾，使蛮力往外拉，不小心牵出一只莲花香盘，东西刚落地就摔散了，花瓣掉得满地都是，周杭吓了一大跳，默念着爸妈您千万别怪我，一片片捡起来，正要拼回去，香盘上的花纹吸引了他的注意。

周杭用脏衣服擦擦手，捧起香盘仔细观察，这种花纹叫“缠枝纹”，多用于瓷器，银器并不多，再翻开笔记一对照，图案眼熟不是没道理的，早在今天之前，周杭就在香盘上见过这个图案了，它被巧妙地融入缠枝纹里，不知情的人看来毫无破绽。

“锡兰岛下，心诚自见”，周杭洗完澡躺在床上，给简臻发了红包，备注栏写，“芝麻开门，锡兰岛是什么地方？”，许久没有回应，红包也没拆。

小旅馆的被子都发黄了，周杭只好抱住一团衣服取暖，其中有他的，也有范无救的，看颜色就很好区分，那傻子只穿黑色。

周杭扯出一件黑色卫衣，衣服泛着血腥气，仔细嗅嗅还有草木清香，混合成一种让人上瘾的味道，他将卫衣展平，脑袋抵在胸口的位置，复习那个人的声音相貌，心意无端一动。

拍灭灯光以后，周杭chi/身/luo/体套上衣服，仰面躺好，窗外的漫天星子投在颊边，滚动着莹莹碎光，他摸自己的脸，好像也摸到了星星，周杭被自己有点荒诞的想法逗笑，睫毛颤动着，忍俊不禁翻了个身，摸脸的手压在身体下面，顺势潜进衣服堆，伸到大腿中间。

......

周杭大汗淋漓地翻身，重新仰面躺好，一滴汗水凝在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睛，目光在半明半昧的环境中盈盈闪烁。

周杭懒得开灯，摸黑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坐起来擦拭大腿，在刚刚释放的几分钟里，脑袋还是空白的，理智也好，感情也罢，都和粘腻的液体倾泻到体外了，纸巾刮下最后一丝bai/浊，周杭动作乍然凝滞，纸巾慢慢被捏成一个纸团。

他身披星光，两条腿悬在床外，脚跟一下下轻叩木头床沿。周杭这样漫无目的发愣了很久，直至剧烈运动产生的热度完全消散，许多关于范无救的念头像海下礁石般逐渐浮现，他狠狠咬住下唇，突然无所适从，眼中染上几点悲意。

枕边手机亮了，周杭木然伸手一点。

“你也要去罗刹海市？”

简臻的声音仿佛来自千里之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