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1)(2 / 2)
迟月痕膝行几步,抓着藤椅扶手:“您相信我,他除了脾气坏脸色差以外真的没有其他毛病,不是您说的那种恶鬼,否则我也不能和他过了一夜,还全须全尾在这儿跟您说话,对不对?”
迟大爷翻个身,侧躺在藤椅上,不拿正眼看他,迟月痕脸皮也怪厚的,继续膝行到藤椅另一边,苦苦恳求:“爷爷,您就替他看看。”
伸出一根指头在迟大爷鼻尖乱晃:“就这一次...就一次!”
迟大爷砸吧砸吧没牙的嘴,拖长声音:“哎...卷根烟...”
要抽烟就是有戏!迟月痕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从架子上取出烟纸,捻一小把烟丝均匀铺好,又拿出一只老式香水瓶,瓶里盛着白酒,混了一点长白山野蜂蜜,迟月痕捏着瓶子上的橡胶球,噗噗两声,往烟丝上淋些酒,卷好了送到大爷没牙的嘴边。
“您就不问问来龙去脉吗?”迟月痕小心请示。
迟大爷张到一半的嘴又闭上了,砸吧砸吧,说:“我能看不出来?鬼咬鬼...它敌不过人家,受了伤,就变成这样...小月啊,你先出去,等我完事了,自会叫你。”
小月小月,迟大爷对这个脂粉气重的小名情有独钟,迟月痕也没奈何,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出去了。
等小月走到院子里,迟大爷才抽了第一口烟,舍不得太快吐尽,一点一点从鼻腔喷出来,烟雾与空气混合,织成一条清晰的蛇形图案。
“孩子都那样求我了,你就出来看看吧。”迟大爷又抽了一口烟。
这次,他极快地喷出一丛白雾,雾气尚未散去,其中便滚下一条银环金花蛇,轻飘飘落了地。
蛇精缠住范无救的手腕,游动着攀上他身,嘶嘶吐信,说出的人话一股玉米梆子味儿:“哎哟我的妈!”
蛇精左看右看,小眼睛眨巴个不停:“你孙子从哪里请来的这尊菩萨!”
迟大爷倒在藤椅上,不以为然:“菩萨?不就是个小鬼...”
“小鬼你个棒槌!”蛇精竖起尾巴,模仿人类手指的动作,拼命指范无救,恨不得直接将尾巴怼到他脸上去,“他是地府阴帅黑无常,我偶像!刀法奇佳!嗷嗷帅了!”
当年黑无常被免职下狱,闹得沸沸扬扬,一度成为六界茶余饭后的谈资,蛇精天生叛逆,被这个故事深深折服,遂把范无救奉为精神偶像,范无救习刀,蛇精也想习刀,可惜他是长虫一条,没手没脚,如何握刀?
唉,生而为蛇,他很抱歉。
从那以后,蛇精发下宏愿,一定要修成人身,他在长白山的冰川雪原里挣扎了八百年,眼看再渡一次劫就能熬出头,却被一个无知人类搅和,只能再等六十年。
迟大爷掏了掏耳朵:“别整这没用的,你就说有没有法子救他。”
蛇精游到范无救的腹部,在他腰上缠了一圈,充当纱布堵住伤口,不让黑气继续外泄:“他只伤到这一处,恢复起来不难,唉你说我偶像这是咋了,怎么受了这点伤就昏迷不醒,我老心疼了...”
言至此,蛇精话锋一转:“我只能牺牲点儿道行为他医治,老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蛇精牺牲的道行只能从迟大爷身上补,大爷掸掸烟灰,了然道:“我都明白,横竖我只剩下半年寿命,无所谓,老头子活够本了。”
“没有半年了,最多三个月。”蛇精惴惴不安绷紧身上的鳞片,生怕迟大爷变卦,“我想赶上开春的第一场春雷。”
迟大爷干笑,夹着卷烟,一口也没再抽:“三个月就三个月。”
卷烟烧到尽头,在老人的两指之间明明灭灭,迟大爷一扬下巴,道:“快施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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