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朔（4）（1 / 2）

人总是习惯用熟悉的事物去类比不熟悉的，周杭的脑子停摆了好久，最后得出结论，这个地方，就像升级版的山城重庆。

一切都巨大无比，周杭甚至没有逃跑的动力，因为他就算竭尽全力地奔跑，也未必能从桥的这一头跑到另一头。

周杭抓住金属栏杆，用手擦去无意识流下的泪水，他一个劲儿吸鼻子，脑袋嗡嗡直响，差点错过了耳边响起的声音——

“小杭。”

周杭瞬间僵直。

一个黑衣男人向他走来，每前进一步，身体就微妙地拔高几寸，男人不断长高，也许最后长到了三米，或是四米？周杭一时也分不清，只知道他走到自己面前时，身量已经和环境十分相符，更显得自己渺小孱弱。

“这是哪里？”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四围狂风大作，卷起范无救的玄色官服，衣袂和广袖肆意高扬，他仿佛随时都会被揉进风里。

周杭惊惧交加，扑过去箍紧他的腰，有些好笑的是，现在的他只到范无救胸口。

范无救弯下腰，用比原来粗壮一倍的胳膊圈住他：“度朔鬼国，鸠罗脉。”

两人交谈之际，又有几辆甲壳虫车从公路上开过，一辆公交无声滑进天桥通道，前后门开了又关，载着并不存在的乘客，往并不存在的终点而去。

鬼国三脉，景致各不相同，神庭和天界无二，复道回廊，三檐四簇，碧沉沉琉璃剔透，空亡多山海，恶鬼恶兽，潜藏其中，危机四伏，鸠罗最吊诡，乃是纣绝阴亲自设计，一笔一笔刻画而就。

纣绝阴下凡游历后，心心念念要把人间景象带回鬼国，因而有了杂糅数座城市特点的鸠罗脉，他尤其偏爱吴城，所以鸠罗脉中高楼林立，密匝匝遮去天穹，让人看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恶趣味远不止于此，跟我来。”

范无救拉起周杭的手，沿着天桥走进一家商场。

商场的内装很像那么一回事，底楼的化妆品专区甚至幽幽散发出香水味，周杭趴在柜台上摆弄商品，每一件化妆品都可以拿起来，除了重量不太对以外，细节已经到了无懈可击的程度。

不仅如此，咖啡店的机器能做出咖啡，火锅店的炉子点上火就会沸腾，餐厅后厨有冒着热气的饭菜，纣绝阴与时俱进，麦当劳里甚至有自动点餐机。

点餐机的菜单更新到去年冬天，甜品区有巧克力派，周杭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巧克力派大面积断货，他跑了好几家店都没能吃到。

周杭站在比他高了两个头的机器前，屏幕的绿光幽幽投映在他脸上。

“很恐怖，但是太真实，一点违和感也没有...”他喃喃自语，试着点了一下甜品分类里的巧克力派。

屏幕动了，周杭的脑袋又是“嗡”得一声。

“纣绝阴...”范无救想了想，更正道，“就是掌管这里的神，他犯了错被禁足，长日无聊，才把鸠罗脉改造成这样，其实你看到的都是幻象，虚假，但是无害，不必过于害怕。”

周杭刚才点了一下巧克力派，机器显示订单已经在准备中，日常生活中稀松平常的一幕，被放大了数倍，置换到另一个世界，这比死尸断肢，血肉横飞更加恐怖。

周杭感觉脑袋隐隐发痛：“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