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庭（2）（2 / 2）

当时纣绝阴与范无救都杀红了眼，除了仇敌，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只有薛云从看见，那是一条银环白花大蟒，不过浅薄的九百年修为，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身挡在范无救面前——

金丸飞出，将白蟒刺个对穿，范无救前爪腾空跃起，一口咬住金丸，落回地上的两个弹指间化为人形。

白蟒负伤，蛇身开始皱缩，最后变回一条麻绳粗细的小蛇，睁不开眼，只有鼻孔微微翕动着。

纣绝阴原以为，这一掌足以结果范无救的性命，竟未料及中途生出变数，看着那白蟒，眼神冰冷刺骨。

被金丸击中的一瞬，好像一座山压到身上，但是并没有多么痛，直到金丸离体，伤口灼烧起来，肚子才越来越痛，痛得白煮蛋紧紧捂住了那里。

等等，哪里来的手？

白煮蛋难以置信地举起双手，张开十指看了又看，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脸上细小的蛇麟也都不见了。

金丸穿身而过，留下一部分神力，尽管少得可怜，但是让一只九百年道行的小妖怪化形，还是绰绰有余，范无救吞下精元后浑身灼热难当，如堕烈火地狱，强撑爬到白煮蛋身侧：“为什么要跟过来！”

虽然气若游丝，白煮蛋还是听出了心痛，悔恨，责备等等复杂的情绪。

追星追到这个地步，也算不负此生，白煮蛋笑呵呵地回问：“别说没用的，快，快点，告诉我，我化人以后帅吗？”

“你看起来不足十六岁。”

“啊？”

白煮蛋白眼一翻，作势要晕过去，范无救连忙哄道：“但是已经能看出英俊了。”，白煮蛋这才缓过来，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目光已经涣散，只有嘴巴还在喋喋不休说话：“一直以来，我最大的梦想，是长出一双能拿刀的手，我娘告诉我，八百年的狐狸，一千年的蛇，只要活到一千岁，我的愿望就会成真。”

曾几何时，白煮蛋只是一条未开灵智的小蛇，它和族人生活在长白山龙脉上，凭借得天独厚的地气，全族的寿命比同类多出好几倍，白煮蛋漫无目的地活了几十年，每天和别的蛇一起外出捕食，吃饱了就回家睡觉，睡醒以后再出去捕食，天冷了就冬眠，天暖了就钻出巢穴互相串门，每条蛇都是这样活着的，所以很少有蛇会提出异议，为什么一条蛇只能这样活着。

白煮蛋清楚记得顿悟的那一天，黑无常被羁押的消息传到长白山，它一边啃人参须须当夜宵，一边听蛇族长辈议论个不停。

“看看，看看！又是一个不怕死的！你们猜猜，这位爷掀起了多大风浪？凡间烽烟四起，改朝换代，鬼国双尊一死一残，天界都被惊动，连夜派人上钟山求援哩！地府判官加班加点列他的罪状，白头发都愁出来了，你问我为什么？还能为什么！罄竹难书呗！”

“八爷不是很受器重吗？怎么做出这么多糊涂事？地府怎么办事的，怎么到现在才去抓人？”

“还能为什么？无非就是那个...爱恨情仇嘛！阴间倒是想抓，可八爷已经疯了，你们听说过伽罗刀没有？弑神杀鬼，吓死人咯...”

白煮蛋听得愣住了，满嘴人参须也来不及嚼碎，它游出洞穴，在冰雪中仰望寂空，星光照耀着它身上的每块鳞片，白煮蛋似乎感受到，它的蛇生开始熠熠生辉。

白煮蛋躺在范无救臂弯中，断断续续道：“我至今不知道，你究竟是对是错，但是...是你...让我吃耗子充饥，饮冰雪解渴的每一天，终于都有了意义...”

范无救强忍悲意：“别说了，出去以后，你拜我做师父，我教你习刀。”

白煮蛋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这里好冷，让我想起长白山的万里寒川，我娘总说，长白山的那头有春天，如果我熬过了第一道春雷，我就能在闪电疾雨里，长出一双握刀的手来。”“现在已经是立春了，很快了，听话，你再忍忍。”

白煮蛋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对范无救笑着摇头：“来不及啦，我已经很努力，可惜...我还是没等来，属于我的那场春雷。”

话音方落，一捧鲜血喷薄而出。

白煮蛋死于修炼的第九百九十九年，化形前的最后一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