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1 / 2)
天色渐渐地转黑,刚刚还带着红霞的天幕,转眼间已换上漫天星斗。夜色垂垂,潞陵中心的商业大街还是一片灯火通明,但要说跟沚安新街比起来,那可就差得远了。街上人群来来往往,大都裹着初夏的薄风衣匆匆而过,步履不停。
靳秩徽两人吃了晚饭,并着肩沿起街边慢慢走着,权当消食。周羲琤走在街的内侧,身边商铺林立,琳琅满目,但他却没什么兴致,微低着头凝着神色,显然还是在想刚才的事情,眉目之间隐约有点郁郁的。
靳秩徽见他心绪不好,凝神想了想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下一个路口忽然挽起他的臂来,很顺手一样地带着他拐到了另一条小道上,朝着人烟稀少的偏僻处走了。
等周羲琤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这是一条窄窄的小街道,两侧的路灯都是暗暗的,在街口两头颤颤巍巍地亮着,仿佛过阵风就能给吹灭了似的。四周围模模糊糊的,没有灯光看不甚分明,只能隐约分辨出两侧是一大片平房,像是普通的居民住家。
“这是哪儿啊?”周羲琤往各处一打量,向着靳秩徽失笑道,“你这个在潞陵长大的人,可别告诉我说你是迷路了啊。”
靳秩徽一笑没接他的话,而是向街边另一侧指了指道:“你看看。”
周羲琤这才转过身去,看见在这小窄街的正中间,正好是两侧的路灯都不怎么能照到的地方,隐约有一扇高大的门,大门紧紧地阖着,上方似乎是还有几个大字。他们隔着太远,具体的样貌就看不清楚了。
“这儿什么地方啊?”周羲琤一偏头自言自语道,又伸手拉着靳秩徽往那面走去。待走到跟前了才看清楚,大牌子上写着“潞陵三中”,年头久远又无人修葺,实在是破落得不像样子了。
他对着校门略想了想,才向靳秩徽问道:“这是当时你在潞陵读的学校?”
“国初是在这儿读的,”靳秩徽看着那牌子微微笑起来,“等后来念国高的时候就考出去了,要不然也考不进庭州军校。”
周羲琤闻言,又回身向着窄街打量一番。这街道实在是狭窄,最宽处也不过能容纳四五人并肩而行,还要战战兢兢地板着身子,才不至于彼此挤上了。街边摆着各家平时常用的洗菜碗盆,边上挂着抹布皂角和干了的丝瓜瓤,大概为了借着公共的水龙头冲洗方便,就顺手往门口一扔,千姿百态怎么叠着的都有。窄道上竖着不少电线杆,中间被拉上了粗细不一的铁丝,上面花花搭搭的什么都有,毛巾衣物一摊一摊地随便裹着,打眼一望里出外进的。
“这地方挺偏的啊,”周羲琤很斟酌地点评了一句,“老爷子怎么选的在这儿上学?”
靳秩徽听出他未竟之意,搭起他的肩膀道:“不是老爷子选的,我国小毕业的时候没考好,自己考到这儿来的。”
“你还会有考不好的时候,”周羲琤反倒笑起来,干脆轻轻靠上他,转过头道,“这要是说给你们那一期的听,个个不都要气死。他们被你欺压的拿不了优秀,早就恨得牙疼。”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让他们自己疼去,”靳秩徽眉目一舒,“我七岁才在潞陵上国小,那时候别人都已经读了四年多,我一直跟不上,最后也自然地就没考好。但是进了国初之后,我才知道重要,好好学了三年这才又考回潞陵一中去了。”
周羲琤揶揄地笑起来:“那你怎么就开窍了?”
“也不是突然开窍,”靳秩徽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校门,有点怀念地说,“刚刚上学那会儿我还老跟着他们打架,一茬一茬地约,成天不消停。”
他说着说着,忽然见周羲琤在一旁偏头看过来,眼睛一闪一闪的。
“你笑什么?”靳秩徽
问。
“我是觉得以前的事情真是很有意思,我们说一不二的靳司令,也还有跟人搓堆茬架的时候,”周羲琤弯着眼睛,“但是你上军校……也就是我认得你了以后,好像从来没见你打过架。”
靳秩徽心里暗暗笑了笑,笑他怎得不自知,但明面上却又不好把话说白了,只好道:“校长都看着呢,谁敢啊。”
“那时候是我刚认识你,我爸还没见过你呢,”周羲琤扭过头来,一本正经地纠正他道,“要说也是我看着,别瞎归功。”
自然是你,靳秩徽站在灯影里望着他的轮廓,悄悄的想道,要不是你一直看着,我怎么能走到今天呢。
他们前后相接地走在校园里,靳秩徽领在前面,边走边对着两侧指指点点给他讲,什么地方适合藏人,什么地方偷偷约会老师不会发现。这两旁的楼原本都是黑洞洞的,晚上看着只觉得阴森,但经他这么一说却一下子生动起来,周羲琤仿佛也能看见当初,十四五岁的靳秩徽一派少年的飞扬气息,在楼里上下跑动的样子。他一边听着他讲,心里却不由得想到,靳秩徽在没遇到自己之前的那段人生,他仿佛是又走近了一点似的。潞陵再怎么陌生与唐突,也是靳秩徽曾经的故乡,单是这一点儿认知,就足够让他对这块土地多一点好感了。
周羲琤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要不然怎么今天带我来这儿?”
他本来确实是留了些话,但此时低头看了看周羲琤,忽然又觉得这些话不必讲了,便道:“没有。我是觉得咱们这么多年净在沚州了,我都没怎么带你出来过。刚好这次过潞陵,我得带你来看看我上过学的地方。”
周羲知他心意,笑着摇摇头没再多问,跟他并肩闲逛起来。
他们最终停在一座报告厅前,靳秩徽几下开了锁,把他带了进去又回身轻轻掩上。
“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突然就开窍了,”靳秩徽道,“当时我刚进国初的时候,曾经在这儿听过一次庭州军校的宣讲。那是针对毕业生的,我不知怎么也给他们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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