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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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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握在布缠的刀把上,攥的死紧。刀刃纤长而薄,从侧面竖着劈开了这人的脖颈。银亮而弯翘的刀尖直直的从脖子下方横插出来,嫣红的血滴沿着刀刃汇聚成一串,从上面一滴一滴地往下滑落。他所用的力气如此之大,以至于这刀刃卡进人的血肉之间,一时竟牢牢地楔在了骨头缝里,丝毫动弹不得。

周围人骇得退开了大半,四下立刻空出一片来。靳秩徽骤然见着他,竟是惊得什么都忘了。他心里瞬时间涌出千万种思绪来,却一齐挤到嘴边分不出个先后,张了张嘴恁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周羲琤向自己抬起眼睛,一时间就着刚才的姿势动也不动,连呼吸都不自主地滞了。

而周羲琤却眼神冰冷,眉目漠然地往下一垂。手下飞动如电,竟一使力把长刀愣生生地拎了出来。他伸手把那就死透了的偷袭兵从身前推开,却双手持刀向前扬起,直直的朝着靳秩徽劈了过去。

“周参!”周围人莫不惊叫起来,纵然想上前去拦也来不及了。

靳秩徽看着他,眷恋得丝毫挪不开眼睛。他循着风声往后倒退半步,下意识地挥枪往前一挡,正正迎上那银光般的刀刃。

铛!

周羲琤的长刀毫不留情地砍在手下的枪管上,两者相碰在一起,飞溅出一串火星。弯曲的枪管立刻凹陷下去一大块,而长刀却锋亮无比,在夕阳下反射着金光。

他这一下没留情面,用了十足十的力气。靳秩徽握着枪管,用力一抗才堪堪跟他对架相匹。两种金属登时抵交在一起,相互划着,响声极为尖锐刺耳,简直是要生生洞穿了耳膜。

靳秩徽抬起头来,迎着烈阳望向爱人近在咫尺的面容。周羲琤清减得厉害,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他面颊的轮廓分外凌厉,如同一柄开了锋的弯刀般纤薄锋利。他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神像冰一样坚硬沉默。靳秩徽却迎着那目光一点点地描摹下去,心里就像是有什么融化一样,带着满心满腹都是暖的。

他分明看的清楚,在那冰冷与坚硬之下的,是一抹极强烈的,难以压制的惊惧。

靳秩徽心里一软,笑着轻轻吸了口气,低语一样地柔声劝道:“琤啊,是我不好,别生气了。”

这话轻的如同一句呓语,却又重的像钢针一样,生生刺进了周羲琤的心里。他听着只觉得全身发冷,连意

识都几乎不在了。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才觉得胸口倒进一口气来,双手攥紧,死死地往下摁着刀锋,向着靳秩徽厉声喝道:“送了你,我就自己抹了!你不要命我也不要了,正好遂了你的意!”

“别瞎说。”靳秩徽凝视着他,眼神一瞬也舍不得挪开,低声哄道。说着,他却不着痕迹地往前进了两步,枪管在手下弯了个角度,悄悄地退开去。

周羲琤岂能让他往后退,当即猛吸了口气,握着刀柄抬手便压。但他一口气已然泄出来,下手便再没了刚才的锐气,力道更是大减。靳秩徽已然足够相抗,却见着他气息不稳,唯恐就此反挑会伤着他。便趁着他怔忪片刻的空当往回一撤手,把枪管从长刀底下生生闪转开来,却倏忽之间反握住枪口,朝着周羲琤的大臂转似的敲过去,正正击打在他的麻筋上。

周羲琤手臂剧烈地晃动起来,手腕像是被抽了筋似的一软,脱力般地垂下去。长刀同时脱了手,铛啷啷滑落在地上,整个人不受控制般往前栽倒过去。

身后,士兵的喊杀声震破了天,如同倾泻而下的洪水一般,朝着故土失陷的城池猛冲而去。阵地之前,青色与黑色交杂在一起,只不过片刻之后便分出一道明晰的泾渭来。黑色一点点地往城外退开分散,终于散落四野,再也聚不起来了。

靳秩徽把枪管随手一甩,大跨步迎上前去,将他一把接在怀里。甫一触手他便觉出来不对,周羲琤消瘦的太过厉害,身后的肩胛骨直愣愣地往外突出来,硌得人手里发疼。不知是不是应激太过的缘故,他全身上下不受控制地发着颤,如果不是一点依靠早就站不住了。

疼惜如同叹气一样在靳秩徽心里流泻来开,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周羲琤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很固执又很迷惘地瞪着自己,过了半天才聚焦起视线来,低声道:“……是你回来了。”

靳秩徽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把他抱起来往回走去。他伸出手来,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却轻声嘱咐道:“下次别再动刀了,危险。”

周羲琤靠在他怀里,不言不语地抬头看着他,半晌才似有似无地笑了一笑:“嗯。”

一道红霞缓缓而起,云霞灿烂,天边被映得红彤彤的,如神话一般光明绚丽,壮美不若人间。

夕阳下,固遥荒原满地焦土灰黑,横尸遍野,尽是荒凉疮痍。城墙几乎已经全部损毁,只剩下一段段碎裂的残墙根,与杂草和弹壳混在一起,再也看不清楚样子,更遑论其曾经的庄严气派。被多少人传颂的千秋不倒,万年不灭,终于也负累一般消耗殆尽,再不回头地碎进了往事的洪流之中。

千张残,唯有斜阳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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