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1 / 2)
深夜,明月朗朗,高悬半空。
九月初的时节,一早一晚温度已然落了下来。泽阳城离海不过几十公里,这种温度的变化更是尤为明显。夕阳落下,火燎般的炙烤立即消失。晚间凉风习习,舒爽又宜人。
前线大捷,一年多来压在人们心上黑沉沉的乌云,终于渐渐消散了。整座城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在半个月之间忽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来。
城西边的烧烤街上灯火通明,一群又一群的士兵围在热气腾腾的桌前,又是喝酒又是划拳,脸上都溢着喜气。啤酒瓶子横七竖八地散落在他们脚边,随着空瓶放下,总有人高声吆喝再拿来一些。老板和伙计前前后后地招呼往来,几乎快要跑断了腿,个个脸上却身材熠熠,挂着藏也藏不住的兴奋劲儿。
灯光所见之处,都是一片热闹喧腾。酒馆后身,有一条窄巷子连着垃圾出入的小门,此时却黑漆漆的,连点亮光都没有。
一个杂工模样的人把门推开,身旁拽着几大袋子垃圾,一步一顿地走下台阶来。他身形高大,看着五大三粗的,却也很费力地举着袋子,用了全身的劲儿才勉强碰到卡车的边缘。他把袋子扛在肩上,死劲地往上推过去。散着酸臭味的汤水从塑料袋里漏出来,又劈头浇了他一身。
这杂工低声骂了一句,又折腾了好半天,才把袋子放上去。他气喘如牛,满脸通红,双手插着腰大口大口地倒着粗气,额头上净是白花花的汗。他弯着腰站了站,抬头往门口处瞥了一眼。月色如皎,这么个空当倒是照清楚了他的相貌,正是昔日风光赫赫的总统领,郝兰图。
半月来,泽州营收编后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不想他竟是从中流亡出来,一路潜逃回泽阳,又四处躲着,佯装成了个清理工人混日子。
郝兰图歇了一会儿,刚要弯腰去拿另外一个袋子,却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身后一拍。他一惊,吓得险些喊出声来。哆哆嗦嗦回过头时,后背下意识地往起团缩,还不自觉地打着颤。
一个很俊美的年轻人站在他身后,看见他这幅破破烂烂的鬼样子,像是觉得很有趣一般地上下审视着,半天才笑道:“郝统领,别来无恙啊?”
郝兰图很是惊惧地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躲到了卡车的阴影处,往四下看看确实没人,才抬起眼睛来,狠狠地打量着他。
年轻人着一身纯白色西服,黑领带压着暗花,整整齐齐的收在外套里面。月光之下,更显得他一尘不染,与对面的人对比极为鲜明。他见郝兰图发狠似的瞪着自己,一歪头笑了笑道:“你看着我做什么?这躲躲藏藏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吧?”
“我呸!”郝兰图朝他啐了一口,“泽州营哗变,那还不都是你的狗主意。谁想到人家沚州居然能活着回来呢。我告诉你,我没了活路,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年轻人慢慢悠悠地说道,“谁说你没有活路,不识时务才是找死啊。”
郝兰图冷笑道:“用完了覃归颜,现在到我了,是吧?”
年轻人一眯眼睛,面容上不知怎的多了些阴狠,声音也低了下去:“不。这次我保你不死,怎么样?”
“都是狗屁。”郝兰图看着他嘲弄似的笑了起来,“别废话了,开价吧。”
“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别的。甘葛岭的事情,你以为把我供出去了,周羲琤就能满意?”年轻人循循善诱道,“他的心病不在这里。郝统领,你不就是想讨一条命吗,那说些他想听又相信的东西,不就得了吗?”
郝兰图盯着他,没有反驳。
傲慢的年轻人笑起来:“再说了,当初你怎么混上的职位,自己难道忘了?要是周羲琤追究起这个来,你可就别
再想要命的事儿啦!”
听他这样说,郝兰图难得地有点迟疑了。他停着想了一想,才道:“甘葛岭上,我杀的都是我的手足弟兄,良心上早就卖透了。不管你要干什么,休想再给他们身上泼脏水。”
对面人哈哈大笑,跟耍弄一只动物似的,很不屑地用枪托刮了一下他的脸:“这就是你的错了。活着连条狗都不如,去跟谁讲你那三分不值钱的良心哇?”
次日上午。
初秋的阳光晴美,从通透的大玻璃窗中映进来,舒朗地撒在深胡桃木色的大书桌上。窗外微风飒飒,吹动起枝条摇摆,带着屋里的影子也一晃一晃的。
靳秩徽坐在书桌后,手边是已经处理完的公文,被他收拾好整齐地摞在一起。孟迎冼坐在书桌侧面,替他回复一些次要的文件,顺带着归拢其他琐碎的文书。此时此刻,他手里正拿着一封信,给靳秩徽转述着。
“明照住持可算发话了,说这次的手术方案可行,让周参快些治,不能再拖延了。”
“他情形越发不好,确实是不能再等了。”靳秩徽从公文里抬了一下头,“明照改过的方案,你给医院送去了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