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2 / 2）

孟迎冼颔首：“我今儿一早上就送去，他们已经在安排了。”说罢，他停了停又道：“说起来这位明照住持，医术竟然这么厉害。手术方案他一个人改了四次，泽阳医院的医生们都叹服得不得了。”

“跟他比，泽阳医院的人可差得远了，所以我才让他来掌眼。”靳秩徽道，“要是真论起来，他们得算是明照的学生。”

“难怪。”孟迎冼顺口接道。说着，他却想起来几天前许行传的一句热闹话。那天许行过医院办事，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几个白大褂围着电话机站成一排，愁眉苦脸地挨训。办公室的门关着，但是隔着玻璃也看的清楚，为首的那个把听筒举得老远，好像批评的声音从里面倒出来，马上就要砸在他脸上一样。

“那一个个怕得要死，我跟你讲，”许行一边模仿一边笑，“可别提有多精彩了，你没看见真是可惜！”

他想着不禁失笑，再低头时，却留意起了这封书信的样式。手下这封信外套素色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半熟的宣纸，从里到外绝无杂色，简洁极了。毛笔写的隶书一丝不苟，甚至一处连笔都没有，像是一个个板起来的面孔。

估计是个严厉又古板的人，孟迎冼心里想道。他往后看了看，终于耐不住好奇，还是问道：“司令，明照住持……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先生吧？”

靳秩徽笔下一顿，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戏谑：“这明照比羲琤还小一岁，只是脾气古怪的很。到时候一见你就知道了。”

孟迎冼听了很是诧异。他刚想再问一句，却见靳秩徽往门口偏了偏头，屏息凝神听了片刻，脸上接着绽开笑意，扬声道：“偷听多一会儿了？进来。”

他话音刚落，只听门口有一声轻轻的响动。随后把手一转，一只小皮球滴溜溜地滚了进来，跳了几下撞到桌腿上，才在旁边停下。

一个小男孩紧跟着跑进来，这孩子刚会走路，步子还晃晃的。一双闪星儿似的大眼睛只盯着那小皮球，摇摇摆摆地走过去，细嫩的额头眼看就要撞在桌角上。

孟迎冼一惊，刚要去拦，但还没等他伸出手来，只觉着眼前一晃，孩子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靳秩徽的手臂上。

“添添。”靳秩徽故意扮出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放沉了声音，“不听话，怎么乱跑呢。”

谢添添是谢老将军的小孙子，还不到两岁，淘气的不得了。一双玻璃球儿似的眼睛总是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显示出无尽的顽皮与好奇。半个月前，从固遥回来以后，周羲琤拗不过老

人的意见，被强行留在谢家休养。休养没怎么开头，添添却多了个好玩伴。孩子的精力极其旺盛，每天跟攒足了电一样，粘着周羲琤不撒手，拉着他整座别墅从里到外玩了个透。

对于这样一只皮猴子来说，靳秩徽的这两句批评实在是太温和。添添压根不在乎，他很是不耐烦地甩了甩头，意思是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不想听，你也不要再讲了。

靳秩徽看着这孩子，说也不算放也不是，略微有点手足无措。就在这个时候，添添却正过脸来，朝他颇为狡黠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一伸手把他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而后一扭头，对着门口邀功请赏似的一笑，脆生生道：“安静。”

周羲琤这才走进门来，伸手挠了挠孩子的脸颊，笑道：“真乖。”说罢又很得逞的看了一眼靳秩徽，绕过他堂而皇之地把桌上的信拿起来。

半个月过去，周羲琤却比之前还要消瘦。他两颊下凹得已经有些不正常，使得五官突出，有些锋利。为了准备手术，他的头发也剃短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青茬，看着就让人觉得孤伶。但与这些相反的是，周羲琤的精神却真的好上了不少，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偶尔还会有些红润的意思。

此时此刻，他披着一身柔软的浅蓝色家居服，站在阳光里显出沉静而温柔的神情。长衣长裤挂在他身上已经有些空当，却依然很衬他的身形。让人不禁看一看就会惦念地想，他若好起来，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形，靳秩徽决意亲自看管他，不再允许他接触任何公事，任凭多大的事情都瞒得滴水不漏。但即便如此，明照几次来信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周羲琤的耳朵里，甘葛岭截杀的元凶尚没有定论，他必须要知道更多的内情。

孟迎冼在一旁看着，意识却还无比震惊地停留在过去：不是……敢情刚才那一下，是假摔啊？！

周羲琤把信展在了一遍，几页纸很快就翻完了。他抬起头来，向孟迎冼问道：“关于覃归颜的事情，他那边怎么说？”

“明照住持也没有给出太多的线索，只是指出了几个疑点，其余的就没什么了。”孟迎冼边说着，边从另一侧翻出几封旧信来递给他。

明照的话很精简，但意思却又好几层。总结起来大意是说，覃归颜面见委员会期间，双方曾经沟通过很多次泽州营的事情。但最终委员会给了他什么指令却没有办法确定。所以两军阵前，泽州营以补给短缺为由叛出，很难界定到底是受到了谁的指使。况且如今覃归颜已死，两方的沟通再无对证。无论真正的元凶想把责任推到哪一方的身上，浑水摸鱼都是很容易的。沚州现在排查这件事情，任何一种指认都有可能是虚假的。相反，如果有主动送上门来的指认，反倒是更加可疑了。

周羲琤看完，喟叹似的长出了一口气，合上信纸默了片刻，低声道：“……郝兰图。”

“什么？”孟迎冼追问道。

周羲琤想了想，却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他把信放好，还给孟迎冼道：“该注意的里面都已经交代了，你让宋钦也好好看看，不懂的就来找我。还有，你们务必要尽快抓住郝兰图。如果先找到他的人不是我们，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