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2 / 2）

周羲琤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往桌上打量过去。书桌按照靳秩徽的习惯，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宣纸洁白，端砚如方，衬着深胡桃木色的底盘，更显着素净整洁。右边那一摞宣纸折着，看字迹映过来的重影，确实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只是看不清是什么。

周羲琤往下找去，在这一摞宣纸的最下面，露出一角鲜明的宝蓝色。书角衬着莲花暗纹，封面由锦缎裁制，在台灯下反着光。他一下就认了出来，那是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是自己为了诵经特意找明照请的，这次不知怎么也给带了来。他看着那一点宝蓝色，身子随意地往桌边一靠，眼神却凝下来。

他很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联系晴灯，靳秩徽几乎从来不去佛寺。偶尔拜访也是陪着自己过去，但也很少入主殿。他现在拿出佛经放在案上，显然不是为了明照回信的。

再深的心思触了肺腑，周羲琤便不愿意多想了。他收一收神色假做没看见，打了个哈欠含混道：“明照还说什么了？寺庙里的枫叶红了没有，他也不想着寄点来。”

“早着呢，”靳秩徽站起身来，顺手搭了搭他的肩，跟他一起往外走去，“这刚九月中旬，淮掖比咱们这儿往南，还不够冷。再说了，叶子一干就发脆，寄过来不全碎了，你还看什么？”

“让他用纸压一下嘛，实在不行夹本书里带着，总有办法的。大和尚就会偷懒。”周羲琤可劲儿地编排起来，“不过话说回来

，泽阳现在这么冷，桂花该开了吧？”

“城外的桂花林吗？”靳秩徽道，“好像是开了，前几天采买过去探路，回来说城北开始有熬桂花浆的了。”

周羲琤一停步子，立刻回过头道：“那咱们可得抓紧去，再过两天就得全给采完，可讨厌了。等月底再一下雨，整树整树的花就全得给打下来，那就真什么也看不见了。”

“行。明天我看看天气，咱们找个放晴的日子。”两人坐下，靳秩徽倒了杯热茶给他递过去，又见他捧着杯子很惬意地一眯眼睛：“你说城外都开始有熬糖浆的了，那是不是顶多一个礼拜，市面上就能有桂花糖酥卖了啊？往年这个时候都有好多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靳秩徽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点着他戏道：“想吃糖又不许摘花，你到底让人家花商怎么办？”

周羲琤早把一杯茶喝完，撂下杯子正窝在沙发里伸懒腰。他抻了半天筋才道：“唔……我才不管。”

两人正说着，只听楼下像是有点响动。随后佣人上来通传，说是潼州顾参来了，正在门口预备。

周羲琤眼睛一亮，从沙发上一骨碌爬起来往门外迎去。还隔着好几步远，他就见着好友满面笑容地走上前来。顾鉴舟手里提着的两盒点心，显得他特别亲切宜人。

“你怎么知道我还饿着，”周羲琤以拿着沉为由，合情合理地抢了过来，“靳秩徽不给我饭吃，我快饿死了。”

“是你自己挑食，还好意思说呢。”顾鉴舟马上说了句公道话，“这种假话，说出去谁也不能信。”

三人笑开。靳秩徽让他们聊，自己去换了壶新茶。

周羲琤跟过去，想来是在絮叨要喝哪一种。过了会儿他又回来，这才坐到顾鉴舟旁边，轻轻出了口气道：“你终于得空过来了。”

顾鉴舟道：“谢老将军找了朱以先过来，要听前线的节略，这才钻出空来。

“难怪上午传了话来，说晚上要我们去前厅一起吃，”周羲琤倚着一只枕头，有些恍然道，“他人呢？”

顾鉴舟很微妙地笑了一下：“他有事儿还没出来，我先过来看看你。”

周羲琤丝毫不觉： “正好你再多留一会儿。这些日子我就在家里呆着，外面的事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你们一定忙坏了吧。”

“都好着呢，你就别操心了。”顾鉴舟道，“现在最不让人放心的是你。”

“我能怎么样，”周羲琤往后一靠，“左右就是等着手术，能有什么大事儿。你别跟靳秩徽似的，一天到头地唠叨个没完。”

“他也是为你好，”顾鉴舟说着，往厨房偏了偏头，“泽阳这些医生都不知根底，就这么交代给他们，我们心里都觉着没底。”

周羲琤闻言，却没提起明照的事情，只笑了笑道：“人家是医生，不相信他们相信谁，你就别瞎操心了。”

“你就不当回事儿吧，”顾鉴舟道，“你这么不听话，我看到时候靳秩徽怎么收拾你。”

周羲琤心道已经收拾过了，他一笑刚想接话，却想起刚才桌案上那卷佛经来。于是手下无意识的捻了着抱枕的穗子，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他稳妥习惯了，多心是常有的事。只是这次不同以往，他实在不必……”话音越来越低，还没说完，周羲琤便摇摇头不再讲下去了。

“怎么了？”顾鉴舟问，

“……没什么。”周羲琤低着头，灯光隐约看不清神色。片刻后他转过脸来，换了话头道：“……不说这个了，前几天我怎么听朱以先说，覃归颜那边查的很不顺利？”

“是。”顾鉴舟大概把事情讲了一遍，末了道，“剩下的那个人我

让小孟去追了，也许很快能有结果。”

“但是这也很奇怪，”周羲琤道，“这么一来等于封住了覃归颜的嘴，但是又有什么必要呢？覃归颜在审讯的时候把能说的都说了，灭口的人到底是图什么？还有什么是怕他说出来的？”

听他这样说，顾鉴舟也停顿了片刻。他前后地想了想，终于问道：“羲琤，小孟说审讯当天，覃归颜曾说有人撞破了他放举报信。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