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2 / 2)
靳秩徽放下书来,添添这才看见他满脸的疲倦和憔悴。孩子不识事,却天然有共情之心,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他的脸,仿佛能把那些烦忧抚平似的。
“添添听话。”靳秩徽拍拍他,“你周叔叔累了,就让他多睡一会儿。没关系。”
添添拉着周羲琤冰凉的手,不说话了,只觉得屋里沉闷又压抑,让人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他嘟了嘟嘴,干脆把鞋蹬掉,三下两下爬到宽大的病床上,绕开管子趴在周羲琤身边。孩子的呼吸轻轻的,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又侧躺下去,对着不会回应的人眨眼睛。
靳秩徽看着眼前,床上一大一小静静地互相陪着,心里像是猛然被揉了一把粗沙子,撕裂般锥痛的情绪猛然间翻涌上来,像刺一般剐开他的喉头,顷刻之间再也抑制不住,连带着手也不可抑制地颤起来。他堪堪把手里的书倒着扣上,迟疑着站起身,转身出门去了。
顾鉴舟跟在他身后,从病房里出来。两人站在门口低声说了几句,就见着朱以先从楼道另一侧走过来。天气日益寒冷下来,朱以先加了一件长风衣在外面,步履也是匆匆的。
他在玻璃墙外停住步子,看了看病房里的情形,宽慰似的扶了一下靳秩徽的肩膀,却低声问道:“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那天出来的时候,医生不是说很顺利吗?”
一周以前,周羲琤接受了手术,瘀血清除得很顺利,整个过程中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看上去一切顺遂。但是术后不到两小时,周羲琤的情况却急转直下,心率检测突然响了警报,而后一降再降,甚至几乎要停跳。
如此情形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谢老将军闻言急得不行,深夜亲自赶过来,等在了病房的门口。抢救室里彻夜亮着灯,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不知有多少药品填海似的送进去。可即便如此,种种迹象表明,周羲琤身上的各项指标都在迅速地
衰减,没有人能说清是为什么。
次日清晨,周羲琤却短暂地清醒了一小会儿。他只觉得身上累,连睁着眼睛都是费力的,却仍向左侧最大可能地偏过头去,手指勾着,与身旁的人掌心相贴。
“……秩徽,”他喘了口气,很吃力地看着他,“我没事儿,你别瞎想……好好的。嗯?”
从那之后,他就陷入了不知沉睡还是昏迷的困顿,再也没有清醒过。靳秩徽在边上日夜不停地陪护着,但显然根本无济于事。
各方压力袭来,泽阳的医生首当其冲。他们在楼道另一侧的办公室里从早到晚地分析。但是整整一周过去,没有任何结果从那间小屋里走出来。
整座小院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笼罩着。顾鉴舟前几天还一直在三楼陪着,后来连他也觉得待不下去,就隔三差五地到楼下去透一透气。
而靳秩徽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凝住了一样,依然不动如山地坐在床边,连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有,只是谢绝了一切探望者,自己坐在这儿一本一本地读书给他听。仿佛周羲琤下一刻就能醒来,他还要出去加一碗热茶似的。
顾鉴舟每每看见他们这样,都觉得像是被人掐紧了喉管,下一刻要被活活压死。他有一次甚至对靳秩徽低声恳求:“要不然你发发脾气,或者摔东西……都行。靳秩徽,你真的不能这样,你要是出点什么事,这么一大堆人还有谁管啊?”
靳秩徽只是浅淡地笑笑,进屋锁上了门:“那有什么用呢。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这些事情跟我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多谢好意,你和朱以先都费心了。”
等顾鉴舟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掐着朱以先的手掌。他手下不受控制,掌心里青紫色的印痕交错,深而触目惊心。顾鉴舟一惊,触电般地要收回去,却被对方安抚似的捉住了,交扣着贴在掌心里,用力地握了握。
添添的保姆已经从另一侧跟了进去,在旁边又支了一把椅子,安静地看顾着。
靳秩徽在玻璃墙前顿了许久,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他放轻了步子转过身,对两人道:“审问郝兰图的时候,他的口供有一部分颇有争议,就一直压着没有公布。羲琤的意思是应当拿给你们看看,他相信你们一定能分辨其中的意图。”
顾鉴舟哑着嗓子,下意识地想阻拦。他想说有什么也不急在这一时,郝兰图关着跑不了,何不等羲琤醒来呢?但是他话未出口,却被朱以先轻轻地捏了捏手掌。
“别拦着他,”朱以先看着靳秩徽走远,轻声劝道,“羲琤没有好转,他一天一天地在这儿看着,比咱们更难过。他要是想往外走走,看点什么别的,总归也能好过一点儿。咱们不用多管,陪着他们就行了。”
顾鉴舟望着消失在楼道尽头的背影,终于停下步子来,无声地叹了口气。手里下意识地攥紧,用力拧着朱以先,很茫然地朝他回过头来。
“不会有事儿的。”朱以先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把他的碎发整理好,整齐地放在耳后,“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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