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2 / 2）

可此刻我顾不得那么多。

宫门口的侍卫见到我都十分惊讶，可又没人敢阻拦。我自己都很惊讶，我竟然清晰的记得去万芳楼的路。我没有去过姬莘的相府，但我知道，若是寻得玉落定能知道姬莘在哪。很快，我到了万芳楼，我翻身下马，双手被缰绳勒的破皮红肿，阵阵刺痛。鸨儿出来相迎：“这位姑娘可是来找姬……玉落姑娘的？”我从头上拔下一只金钗丢给她：“带我去见玉落。”鸨儿掂了掂金钗的分量，我冷冷道：“这柄金钗至少值十颗金铢。想必阿母也见过我，我是姬相身边的人。”鸨儿立刻笑逐颜开，招呼丫鬟给我带路。我三步并做一步，穿过一群莺莺燕燕，直奔二楼玉落的房间。

“小公主？”玉落有些惊讶：“姬相没送你回宫吗？”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玉落似乎明白了什么，上来帮我抚着脊背顺气：“我带你去找姬相，你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我没想到，玉落一个弱质女流骑马骑得很稳。她从身后环住我持缰，马儿跑的又快又稳。她叹了口气，说：“就是有再着急的事情，你也不该不带一个人就跑出宫呀！你就这么跑来，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来担这个责任呢？姬相常跟我提起你是小孩心性，你呀……”很快到了相府，我正要上去砸门被玉落拉回。她领着我走到侧门，对守门的家院低语几句，那家院就许我们进去了。玉落对相府很熟，给我指了姬莘书房的位置，她碍于身份不好和我张扬同去，便在来时的侧门等我。

我快步朝玉落指的方向跑去，天色太暗，好几步险跌倒。我就像一只飞蛾，朝着我希望的火光扑去。姬莘的书房还亮着灯，我一把推开门：“师兄你要帮我！”

他从书案里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脸上全是一种我读不懂复杂的情绪：“你怎么来了？”我冲过去，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师兄，我求求你。我二妹妹在卫国重病不治，我求你救她！我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了！”我眼眶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师兄，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

他从袖带里取出一块方巾，犹豫了一下递给我：“你先别哭。”

我接过方巾，丝绢划过手心的伤，很痛很痛。

这时，我瞥见了姬莘对面座位的男子。

那男子穿着黑色龙纹的衣袍，剑眉星目，气度不凡。此刻，他沉默的呷了一口杯中的茶。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本该成为我的夫君，这片土地上最尊贵的男人——燕衡。

好像有一道闪电从头将我劈到尾，我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燕衡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

他的目光掠过我松散的钗环、凌乱的发髻、受伤的手掌，最终停在了我的脸上。

他轻笑了一声。

我的心颤了一下。

姬莘示意十五给我看座：“先坐下再说吧。”

我不敢看燕衡的眼睛，不知为何我像一个偷了东西被抓现行的贼。十五给我端来了一杯热茶，姬莘开口：“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我不说话，拿着方巾擦了擦脸。燕衡讽刺的笑了一声：“堂堂一国嫡公主，也有这么求人的时候？可真是……闻所未闻。”

我咬了咬嘴唇：“我是关心则乱。”燕衡瞧了瞧我，又瞧了瞧姬莘，悠悠道：“寡人仁爱治国，琬公主重病，寡人自该将她接来姜国延医治病。”我没想到燕衡能这么快答应下来，一时悲喜交加，正欲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燕衡轻轻叩了叩杯盖：“不必谢恩，后头有你谢恩的日子呢。”这句话我听的糊里糊涂，燕衡放下茶盏：“寡人出来多时了，得赶快回木兰围场了。”他打我身边路过，都没有停顿片刻：“寡人就不打扰你们师兄妹闲话家常了。”

姬莘抱拳：“臣恭送大王。”

直到燕衡出门去了，姬莘才回头看我：“是玉落带你来的？”我点头：“她在角门等我。”他叹口气，轻声斥责：“你也太莽撞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今日这样回宫太过招摇，你就在这里住下。宫中我会让人安排妥当。”十五端来药酒，他轻轻地为我上药，我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出声。十五问到：“大王是不是生气了？”我扁了扁嘴：“他怎么会生气？我本就是他不要了的人，本就是他要推给师兄的人。他该高兴才是。”十五看了看姬莘，他正专心为我涂药，十五便不在说话。

涂好了药，他吩咐十五给我准备房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姬莘似乎看出来我的不安，他拍了拍我的肩，冲我笑：“想吃什么，我让十五给你准备。”我揉了揉眼睛：“谢谢师兄，我不饿。”姬莘说：“我会请旨亲自去接琬公主入京。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

这些话我听着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姬莘看我的眼神有些怜悯，却终于背过身去。

“天已晚了，你早睡。我就在这里，有事随时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