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遇鬼（2 / 2）

女孩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不行哦，叔叔来了这里就要陪我玩游戏。”

张单不耐烦道：“什么游戏？”

女孩伸手指着张单腰间的刀：“砍头游戏。”

“什么！”张单一惊。

“叔叔先把我头砍下来。”女孩又说了一遍，像捉迷藏的时候说“这次做鬼的人是你”一般轻巧。

“快点啊！”见张单没有动作女孩催促，伴随着急促的语调，她的脸“噗”地崩开一道裂口，血溅上张单的脸。

张单大惊，掉头想跑，但是那扇破败的木门却像是铁焊的一眼，怎么也打不开晃不动。

“快点呀！快点呀！”女孩还在不停催促，她每说一句脸上便崩开一条裂口，血肉外翻。

感受到那个怪物在朝自己靠近，张单大叫一声，拔出腰间的刀，闭眼回身一挥。

“咚——咕噜咕噜……”

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然后滚远了。

接着“哒哒”的是脚步声。

张单将眼睁开一条缝，小女孩又站回他面前了，她正把捡起的头安回脖子上。

第一次没安好，脸朝着左肩去了，女孩伸手挪了挪才把头摆正。

那血肉淋漓的脸上从头到尾都是笑模样。

张单腿一软，坐到地上，两股战栗，腿间淌出一股热流。

女孩抬起手，张单的刀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手中，女孩抬着刀咧嘴笑道：“现在换我了。”

……

厨房内，睡梦中的张单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他嘴唇不安地蠕动着，一副想叫却叫不出来的模样。

梦中，女孩已经把他堵在了墙角，那张破烂的脸上露出了获得游戏胜利的笑容，咧嘴露出的齿缝中尽是鲜血与碎肉。在张单惊恐的神情中，女孩抬起刀，向他劈去……

张单突然睁开眼猛地坐起身，他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那个梦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都觉得自己死了。

“这年月日子不好过呀，年初皇帝死了，就开始打仗了……”

年初？什么年初！老皇帝去年就死了……

细碎的呢喃窸窸窣窣扰人心烦，张单循声望去，看到熄灭的碳火盆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老头。

老头的皮肤干瘪，如同一块干枯剥落的老树皮，而本该长着眼睛的地方，却是一片漆黑的空洞，淌下两道血痕。

张单惊恐非常，他瞪大双眼，蹬着双脚想往后退，却看到自己与身体错开了。

再定睛看去，他发现自己还躺在原地，双眼大睁无神，神情僵硬惊恐，未干的鼻涕眼泪黏在惨白脸上，已无气息……

再向其他三人看去，他们的状态也与张单一般无二。

就在张单与另外三只新鬼一脸懵逼的时候，黑夜中响起铁链拖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让人心惊胆寒。

“鬼差？这么快？”坐在角落里的存湛抬起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存湛话音一落，一个白衣白帽的鬼差从东面的墙穿进来，这鬼差脸长面白，双目全黑，手上拖着一根铁链，帽子上用红色写着一个“甲”字。

鬼差甲看了一眼厨房的景象——四只新鬼、一只藏起来的厉鬼、一只地缚灵，以及一个修道者。

他一挥手收走四只新鬼，转向坐在墙角的存湛，皱眉叱问：“修道者，你就眼睁睁看着厉鬼害人吗？”

存湛露出不以为意的笑：“这些人与我有什么关系？厉鬼又为什么成为厉鬼？”

鬼差甲被存湛的两个问题反问得哑口无言，他扭头看向存湛左手边漆黑的阴影处，喝道：

“还不现身！”

伴随着鬼差甲话语落下，一个身着褪色红棉袄的女孩出现在存湛身边，她的脸血肉淋漓，头以不正常的角度歪斜，一动便掉下来。

女孩接住自己的脑袋，熟练地安回脖子上。

女孩身上萦绕着一圈血气，鬼差甲一见便知道她已杀过不少人。

他沉声道：“阴阳有隔，死了便是死了，留在世间只不过是消磨魂魄，害了人更是永不超生，你——何苦至此……”

说到最后鬼差甲的声音明显低落下来，女孩的样子告诉鬼差甲，她是遭受怎样的对待后才死掉的……

但人有人的规矩，鬼有鬼的规矩，她乱了规矩便要受罚……鬼差甲虽然可怜她却也没有办法。

存湛并不说话，只沉着脸看着鬼差对厉鬼说教。

女孩极为害怕鬼差甲，她躲到存湛背后，扯住他的衣角，血肉淋漓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依恋。

“哥哥……”女孩糯声向存湛求助。

鬼差甲转头冲存湛道：“修道者，你当知道任由她害人并不是拯救她的办法。”这些人有罪，但还不值得女孩放弃自己往生的机会。

存湛不否认鬼差甲说得有道理，他面向女孩朝鬼差甲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冷声道：“去吧。”

女孩脸一变，掉头想跑。

然而原本被绑住的存湛突然挡到她前面，伸手点在她眉心：

“敕！”

女孩再动不能，愤恨地看着存湛，脸上的伤口若呼吸一般张合，即恶心又恐怖。

然而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女孩并无大碍，反而是身上的血煞与怨气源源不断地朝存湛身上涌去。

鬼差甲面露惊骇：“你这是在找死！”

收去女孩身上的血煞怨气，的确会让女孩脱离厉鬼之态，也能减免女孩被审判时的罪罚。

但替厉鬼负业的人最后只会因千万倍的反噬而不得好死

存湛不理会鬼差甲，兀自消除着女孩身上的怨气。

随着血煞怨气的离去，女孩的双眼逐渐清明，脸上的伤口也缓缓愈合……

她茫然地看着存湛，似在问“我怎么了”。

存湛拢手，又朝鬼差甲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吧。”

这次，女孩不再抗拒，一步三回头地朝鬼差甲走去。

最后她回头朝存湛甜甜一笑，钻入了鬼差甲的铁链中。

女孩消失后站立的存湛身影也缓缓消散，又变成了被绑在墙角的模样，他的脸色发白，一言不发，看来方才的血煞与怨气让他并不好受。

鬼差甲：“你是在自取灭亡。”

存湛毫不在意地勾起唇角：“放心，真有那时候，也不会是你引渡我。”

自己好言关心这道人，他却如此不识好歹，鬼差甲不悦起来，他冷哼一声：“修道者，你好自为之。”

说罢带着屋内亡灵穿墙而去。

屋内地缚灵老头本因记挂孙女不肯离去，如今女孩被带走，他也就跟着去了。

鬼怪一走，幻象尽消，小院变成了只剩残梁与几片断墙的废墟，与废旧的山村融为一体。

一声鸡鸣从遥远的山那头传来，存湛透过断瓦残墙向东方的天的看去，暖红的初阳在天际晕开一抹明艳的色彩。

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