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重逢(1 / 2)
山那头的鸡才打过鸣,天还是青灰色,只在天际露出一线红光。----更新快,无防盗上----*--
昨夜,雪落了一夜,给满山铺满银白。
狭窄的山道上,一队人艰难地上行。
打头开道的是一个黑衣青年,身形高挑,眉深目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凛然英气。
他手持一杆八尺有余的银枪,走在带雪的坡地上如履平地。
但他身后的士兵却走得没那么轻松,靴子踩在雪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一行人已经走了许久,脚冻得近乎没有知觉。
走到一个岔口时青年停了下来,他四下查探可疑痕迹,却一无所获——所有的痕迹都被昨夜的一场风雪掩盖,什么看不出来。
“方校尉。”在青年踌躇的时候一个少年靠上前来。
青年侧脸看向他:“何事?”
士兵:“沿着右边上去有一座村子,左边下去是一片荒野,那几个逃兵中有和属下一样的本地人,应当不会走左边。”
青年“嗯”了一声,带人朝右而去。
……
被唤作方校尉的青年全名方靖,是济州大营的一个校尉。
说来前些年校尉还是个挺大的官,但去年三月,太后斩了有贤王之称的卫王,直接导致卫国大将尹辉带着卫地造了反。
自那之后大昇兵祸四起,到处都在打仗,有战功者不知凡几,今天封一个将军,明天封一个校尉,封来封去,将军遍地走,校尉多如狗。
官一多了,这待遇也就降下来。以前封的校尉权利还大一些,但后来封的什么都不算。
不巧,方靖就是后来封的,虽顶着校尉之名,实际上只是管几百人的小军官。
昨夜他巡查军营的时发现一士兵死在营帐中,而与他一伍的士兵尽不知所踪。
局势正紧张,这关头出了逃兵可不是小事。
兵是方靖手下的,丢了就该他找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沿着士兵指的路又走了大约一刻钟,一行人终于见到了村落的影子。
村子坐落在一片茂密的杉树林前,已完全废弃,黑漆漆的杉树将废墟衬得格外阴暗,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投在断壁残垣上,勉强照出半面的暖意。
方靖环视四周,下令:“好生寻找。”
……
存湛已经在废墟里坐了有一刻钟了,他发现自己解不开绳子。
——失策。
就在存湛与绳子奋斗的时候,细微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中,听起来约摸有十几个人,还有刀剑碰撞的声响。
这个时候谁会来?存湛沉下眼,细细思索。
“好生寻找。”
这是一个清朗的男声,年纪不大,还有几分耳熟。
存湛估计这群人是来找昨晚那几个当兵的,他瞟了一眼那几具被冻硬的尸体,暂且放弃了解开绳子的打算。
一个士兵发现了废墟中的存湛,也看到了存湛身边的四具尸体,他扭头冲方靖叫嚷道:
“校尉!找到了!”
方靖闻声赶过来,先看到了那四具尸体,他眉一皱,接着才看向那道人。
看清道人的脸后,方靖脸色倏地大变,不禁上前一步,失神喃喃:
“师父?”
方靖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早已死了的人怎么又会出现在他面前?
存湛也看到了青年,无可避免地愣了片刻,五年未见还是方靖变化更大,所以是方靖先把存湛认出来了。---
方靖的声音不大,但存湛听得一清二楚,他不自觉地用绑在身后的手摸了摸袖口,弯唇:
“乖徒儿,是为师!”
以为是幻觉的人居然回应了自己的呼唤,方靖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而是那个在五年前绝情地把他赶下山的道士真的回来了。
——他一度以为这个道士死了。
方靖自小跟着存湛在乾灵山无名观长大,生活平淡却无忧,他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生,然而启盛二十四年,他十三岁那年,这个道士丢了个包裹给他便将他赶下了山。
就在这个道士把他赶下乾灵山的一个月后,道观毁于一场大火,没人见到生还者。
以为他出事的方靖几番打听,才得知存湛无事,而是被迷信道法的先帝强行请进了宫。
此后方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听闻存湛的消息。
直到去年年初,先帝殡天,当今的太后下令处死了所有先帝供养的道人,方靖还以为存湛也死在了那场灾祸中。
——不料他出现在此。
方靖心里五味杂陈。
他既高兴存湛还活着,又生气他如此担心存湛,存湛非但没有在过去五年给自己送过任何消息,如今重逢竟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存湛根本不在意他。
方靖黑着脸将存湛从雪地里拉起来。
在雪地坐了一段时间,存湛的衣服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雪,存湛苍衣上的点点白色刺入方靖眼眸,让他很不舒服。
纠结了片刻,方靖还是弯身,掸去了存湛身上的细雪。
然而他手上做着贴心的事,嘴上却冷淡道:“我还说你死了。”
方靖话里的疏远让存湛压下了嘴角,他不满道:“你这话怎么冷淡得像希望我死?”
“我不是!”方靖矢口否认,说出口后他才察觉自己如此激动实在有些丢人,他再度按下情绪,道,“我只是——没想到。”
存湛也不去计较方靖的语气了:“那能帮你久别重逢的师父把绳子解开吗?”
方靖看了眼那四具逃兵的尸体,端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你得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存湛“嗯”了一会儿:“这个嘛,昨晚我在这里避风雪,不多时他们几个来了,二话不说就把我绑了,然后——早上我醒来就这样了。”
存湛连装都没装,这副语气就是方靖小时候存湛逗他惯用的,这段鬼话方靖一个字都不信:“你做了什么?”
存湛挑眼反问:“我这样能做什么?”
方靖看了一眼存湛被绑住的手脚,虽然他觉得存湛真想做什么未必需要手脚,但存湛也可能真的什么都没做。
这里也不是什么审话的场所,方靖下令:“把这几个人的尸体还有这个道士带回去。”
这个道士?这称呼听得存湛不悦地压下了嘴角。
——方靖啊方靖,你真会惹为师生气。
……
待手下收敛好逃兵的尸体,方靖松开存湛脚上的绳子,带着他向山下走去。
金色的阳光落在雪上,十分刺目。
方靖闷头在前面开道,他的心情很糟糕,与存湛猝不及防的重逢让他不知所措。
他要如何对待存湛?存湛会不会再走?他要怎么办?他留得下存湛吗?
这些问题让方靖越想越挫败,就算他在外历练了这么多年,再遇到存湛的时候他还是一秒变回了那个被存湛赶下山的少年——茫然又无助。
队伍行到了一截很陡的路段,狭窄的山道本就崎岖难行,如今还带了雪。
方靖走上去后想到了存湛还在身后,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到了存湛的面前。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