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重逢（2 / 2）

被绑着的存湛并没有办法把手递给他，只是含笑看着方靖的手，背在身后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袖子。

方靖意识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这个道士运动能力奇差，以前在山上走难走的山路时，方靖总要回头去牵他的。

习惯成自然，他以为自己早就不记得和这个道士共同生活的细节了，但身体的反应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而存湛笑眯眯的得意表情也让方靖感觉憋了一口气。

“胡阳，把地图给我。”方靖伸着手冲存湛身后的小兵道。

胡阳正是先前上山时给方靖指路的小兵。

——就这几步路，校尉看什么地图呢。

虽然在心底腹诽，胡阳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地图掏出来递给了方靖。

方靖打开装模作样看了一下，又递还给胡阳。

存湛看着方靖伸到自己面前，又收走的手，停止了摩挲袖子的动作，压下了嘴角。

……

回到济州大营，存湛并未被关入牢房，而是被方靖放在了他自己的营帐。

安置好存湛方靖就要去向上司回报结果，存湛叫住了他，在方靖询问的目光中他抬了抬手：“都到这里了，总能松开了吧。”

方靖犹豫了一下，拔出腰间的匕首，走过去割断了绑住存湛的绳子。

看到存湛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时方靖心下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他伸手想给存湛揉揉，却在碰到存湛手腕时猛地收回手。

他撇开眼，闷闷道：“好生待着，我会保你无事。”

存湛扯起唇角调侃道：“这下师父也不叫了。”

方靖还嘴：“你先当好一个合格的师父吧。”

存湛压下了嘴角，不再说话。

极度了解这个道士的方靖从存湛的小动作看出存湛生气了，他想解释，又碍于面子作罢。

他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

一阵“叮铃”的碰撞声，三枚铜钱掉入随地画成的挂盘中。

——乱挂，又是乱挂。

——占卜了数千次，均无结果，帝星下落毫无头绪，将来的乱世要如何终结？

存湛咬紧牙关，目色凝重。

就在存湛沉思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迅速捡起地上的铜钱收入袖中，起身抬脚一抹，擦去了挂盘，然后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走进来的方靖。

方靖手上提了一个食盒，他把食盒放在桌上，将菜一一取出摆好：

“将军不打算追究，但是你暂时不能走。这几天你和我住，军营条件艰苦，你忍忍。”方靖说这话时避开了存湛的眼。

其实，方靖的将军听说了当时的情况也觉得存湛不会是凶手，在得知存湛是方靖故人后更是大方地表示不再追究，而把存湛扣下观察的提议是方靖提出的。

——他不甘心轻易地放存湛离开。

存湛狐疑地打量了方靖一遍，这小子冲他说谎时就是这副表情，但是存湛片刻之间也看不出来方靖骗了他什么。

存湛放弃追究走到桌子后面落座，方靖嘴上说着条件艰苦但还是弄来了鱼、肉。

“芜湖青鱼……”存湛一看就认出了盘子里鱼的品种。

他咂了咂嘴：“红烧浪费了，清蒸才是一绝。”

“爱吃不吃。”方靖递了一双筷子给存湛，他手里还剩一双，看来也没吃饭。

存湛撇了撇嘴，不做声了，拿起筷子挑了一块鱼就往嘴里送。

方靖抓住了他的手腕，皱眉：“你不怕扎嘴吗？”

存湛眨了眨眼，然后堂而皇之地将筷子上的鱼肉放进了方靖的碗里。

方靖又气恼又无奈，他与这道士的旧账还没算清楚，这道士就舔着脸让他挑刺。

虽然心下郁猝，但方靖还是坐下来，拿起筷子认命地给存湛挑起鱼刺……

——总不能真让这道士直接吃吧。

方靖相信存湛做得出来。

外面吃午饭的士兵走过，走动间是兵器碰撞的声响，伴着远处操练收队的呼喝声，一派井然有序的军营风气。

营帐内，方靖挑刺，存湛吃鱼，一派师慈徒孝……

存湛略微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方靖风卷残云地吃完了存湛剩下的饭菜。

饭后方靖准备收拾桌子，存湛制止了他：“等会儿再收拾，我有话问你。”

方靖坐下后存湛幽幽道： “说说吧，为什么参军？枪法又是和谁学的？”

存湛的神情语气不太好，看来他对方靖参军的事很是抵触。

方靖也看出来了，他不想回答。

为什么？

因为当时摆在方靖面前的只有当兵一条路。连年大旱，民不聊生，想活下去，不当兵便为寇。

存湛当初绝情地把他赶走，如今又端出长辈的态度责问他，凭什么？

方靖冷淡道：“你管得太宽了。”

方靖冷硬的态度使氛围僵冷下来，营帐中一时沉默。

存湛压了压嘴角：“那我问一个不那么宽的。”

“今晚我睡哪？”

方靖抬眼看了一眼并不宽裕的帐篷，这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桌案，一个放东西的柜子。

“你睡床，我打地铺。”

……

中午不欢而散的谈话后方靖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

晚饭也是看守送来的。

存湛被软禁在此，未得允许不能随意走动，虽然存湛有一百种方法避开看守的耳目，但为了不给方靖招惹没必要的麻烦他也就不多事了。

昏暗的帐内，存湛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另一只手翻动着一枚铜钱。

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容易想过去的事……

……

铜钱掉在挂盘内的声音很好听，是年幼的方靖最喜欢的动静，他盯着道盘内那几枚铜钱，满眼好奇。

师父说要给他算命，只是他看不懂卦象，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结果，于是他看向存湛。

但存湛只一动不动地看着挂盘内的铜钱。

——绝命·天煞孤星，命犯兵祸，必死兵戈之下。

方靖久久不见存湛解挂，忍不住追问：“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存湛回过神，神色平静地捡去桌上的铜钱：“一生平安顺遂的意思。”

……

营帐内，存湛看着帐顶，面色沉重。

——碰什么不好？偏偏做了兵。这不，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