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边城/父子（2 / 2）

方靖困惑：“我说的是真心话。”

洛璃：“……”方靖，你这样找不到媳妇儿的，真真找不到媳妇儿的。

洛璃带着方靖顺着他经常巡逻的线路前行——正是被余毅称为“美食一条龙”的那条。

此时正值傍晚，屋舍间飘出淡青色的袅袅炊烟，沿途走去皆是各家私房菜的香味，碰上居民时他们都会热情地招呼洛璃，有的还干脆请洛璃进去吃饭，洛璃笑了笑，只说吃过了。

遇到鳏寡孤独户时洛璃还会关心他家的房子有没有问题、吃水和粮食有没有困难……

方靖这才知道洛璃这个少将军居然还担任了雁阳城居委会主任。

“你在旧关看到了什么？”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时洛璃突然开口问道，看来他今天白天没追问并不是没看出来方靖在说谎。

方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道：“少将军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吗？”

洛璃道：“除了朝廷的鬼话，我什么都信。”

“我遇到怪力乱神的事了，差点回不来。”方靖省下了遇到存湛的事没说，一来他觉得这对洛璃而言并不重要；二来，方靖几乎没在别人面前提起过存湛的存在，就算在济州面对穆宗将军时也只以故人相称。

方靖很难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如果非要形容就是因为他讨厌别人听到存湛的名号时对存湛生出的好奇心，他不想向别人介绍存湛，他只想把存湛藏起来，谁也不告诉，谁也不给看。

洛璃听到方靖说他遇鬼忽然不说话了，又走了一段后他幽幽道：“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要再与他人提起。”

这种处置在方靖的预料之中，旧关是黑羽营一条非常重要的战略要道，无论是洛璃还是黑羽营的士兵都不会因里面有什么危险就放弃这条能给他们带来巨大先机的捷径。

真相说出来只是徒增士兵的惶恐，动摇军心罢了。

接下来的路途中洛璃继续向方靖介绍起雁阳关的城池结构，以及一些布置里的军事意义。

并不涉及机密，只是在借此指点方靖。

两人走到城西然后折到城南，最后返回城北。

走上回城北的路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洛璃摸了摸肚子，问方靖道：“你饿吗？”

两人都是大小伙子又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走了半晌，晚上吃的那点根本扛不住，方靖诚实地点了点头。

洛璃咧嘴一笑：“那行，走着，我请客。”

然后洛璃带着方靖走街串巷，把余毅说过的那些小吃一次吃了个大半，两人还在贺大娘家的饼店里撞到偷偷出来给兄弟们买宵夜的余毅。

余毅万万没想到会撞到洛璃，他一脸惊恐：“少将军？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洛璃指着余毅冲店里忙碌的妇人身影喊道：“贺大娘，八个饼算这小子头上。”

贺大娘含笑道：“行嘞。”

余毅一脸不甘不愿，但又不敢反驳，谁叫他半夜出来偷食儿，只能苦兮兮地付了钱，抱着先做好的饼速度回军营了。

——不行，被少将军坑的钱必须和那群小子平摊，八文钱也是钱。

方靖听到洛璃叫了八个饼，他看着贺大娘拿出的厚实的大饼，为难地皱起了眉：“少将军，我吃不下四个。”

洛璃一挑眼：“谁说分你四个？你两个，我六个。”说着他还用手比划着二和六。

方靖：“……”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但最后洛璃只吃了四个饼便彻底饱了，他把剩下两个饼塞进怀里揉着肚子，颇为遗憾道：“军营里不准喝酒，你哪天休沐再去尝李大爷家的酒吧。”

方靖“嗯”了一声，接着就打了个嗝。

他尴尬地看向洛璃，洛璃也在看他，然后洛璃哈哈大笑起来。

方靖也忍不住扯出一抹笑。

“唉！你有酒窝耶！”突然，洛璃惊奇道。

方靖一下收敛了笑，板起严肃的脸。

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脸的确会有一个酒窝，非常幼稚可爱的酒窝，方靖不喜欢自己不成熟稳重的样子，所以很少笑。

存湛曾为此感到非常遗憾，有段时间还费尽心思只为逗方靖笑，然而更擅长说风凉话的他并非逗人的能手，而方靖也是个对玩笑非常迟钝的人，所以存湛彻底地失败了。

然后就被迫接受了方靖的酒窝只会是昙花一现的事实。

洛璃并不像存湛一样对方靖的酒窝有特殊的偏爱，与方靖处在同一个年龄阶段的他反倒理解了方靖不爱笑的原因。

——那个酒窝简直太跌份好吧！

他安慰地拍了拍方靖的肩，这下他“边城一枝花”的地位保住了。

……

与洛璃分别回到营帐后很快到了睡觉的时间，余毅没有向黑羽营的其他弟兄要到那八文钱，便来尝试说服方靖与他分摊八文钱的“巨资”，然后方靖狠狠地拒绝了他。

他说：“那是少将军的惩罚，我不能帮你减免。”

余毅又一次体会到塑料兄弟情的脆弱，躲到床上，抱着被子独自伤心去了。

方靖躺倒床上，回想着今天的种种。

对他极好的洛璃、余毅，热情和善的居民，亲如兄弟一般的战友关系，方靖喜欢上这里了——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

他毫不怀疑假以时日，他会愿意为这片土地献出自己的忠诚与热血。

……

此时将军府内，洛承的房间还燃着灯火，洛璃正坐在桌案前看公文。

洛承坐靠在床上，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比实际年纪年轻不少，五官和洛璃很像，只是显得更清俊和单薄。昏黄的灯光下，洛承乌发披散，羽睫微垂，他在等着洛璃看过这些天狼国的近报之后给出自己的意见。

他手边还放着半块饼，是洛璃带回来的，他吃了一点便吃不下了。

房间里很安静，洛承轻声问：“你提到的那个方靖，如何？”他的语气很弱，缺乏中气。

洛璃回道：“聪明、稳重，功夫好，读的兵书也多，还会活用，只是缺乏实战经验。是个可造之材。”

“很高的评价了。”洛承说着顿了顿，转而用幽深的语气道，“那你，为什么不好好读兵书呢？”

洛璃立马叫屈起来：“我有读呀！内容都记住了，只是字句背不下来而已。”光听声音一定觉得他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然而这种话对听过他各种借口的洛承而言并没有用。

洛璃哭天喊地的模样让洛承觉得好气又好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狡辩。”

洛承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洛璃立马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并为他拍起背，然而这并没有减缓他的咳嗽，洛承的脸迅速变得通红。

在人怀疑他几乎要把肺咳出来的时候他才缓缓停下来，喝了一口洛璃倒给他的水。

夜还很长，今夜只不过是洛承这么些年来因伤痛难以入眠的普通一晚而已。

而洛璃虽然不说，但却也用他自己的借口陪着洛承。

天狼国日益强大，对中原虎视眈眈，他们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利箭，意图刺破中原的心脏，黑焰军是挡在中间的护甲，这种时候他们父子谁都不能倒。

洛承祈求上天再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再陪洛璃走一段路……